“韓統領一路辛苦。”他開口,聲音聽不出波瀾,“請回稟父皇,兒臣……領旨謝恩。必定遵旨,於此地靜養,梳理軍務。”
韓統領似乎鬆了口氣,臉上擠出一點笑容:“殿下能體諒陛下苦心,自是最好,那末將便即刻回京複命了。”
“嗯。”
韓統領又行一禮,轉身大步出了軍帳。
帳簾晃動,帶進一股寒氣。
帳內依舊死寂。
王缺的臉憋得通紅,拳頭攥得咯吱響。
蘇琦眉頭緊鎖,望著秦夜。
趙斌眼睛死死盯著秦夜手裡的聖旨,胸口劇烈起伏。
秦夜慢慢走回案後,將聖旨輕輕放在桌上。
他轉過身,麵對眾將。
“都聽到了。”他說。
“殿下!”王缺終於吼了出來,“這算什麼?讓咱們停在這荒郊野嶺?還靜養?梳理軍務?”
“赤岩城的事兒不是早梳理完了嗎?這分明是……”
“王將軍!”趙斌低喝一聲,打斷他,眼睛卻看著秦夜,“殿下,陛下此舉……末將實在不解!”
秦夜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一掃過。
“我也不解。”
他第一次,在將領麵前,明確說出了這句話。
“父皇曾親口允我,江山可托,皇位可繼。”
“如今我軍功成歸來,非但無召,反被阻於京門百裡之外。”
“聖旨言辭懇切,滿是體恤。”
“可這體恤之下,到底藏著什麼?”
他聲音不大,卻像鈍刀子,割在每個人心上。
“我要想一想。”秦夜說,“你們都先下去吧,傳令全軍,依旨……暫駐長亭驛。”
“加強營地警戒,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離營,亦不許與外界隨意接觸。”
“殿下!”趙斌急道,“難道我們真就在這兒等著?等朝廷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成熟’的時機?”
秦夜看向他,眼神深邃。
“等,但不隻是等。”
“趙斌,你親自去挑一百名絕對可靠的斥候,要機靈、嘴嚴、熟悉京城周邊地形的。”
“分批派出去,不要打旗號,扮作行商、流民,滲透到京城外圍。”
“我要知道京城九門的真實守備情況,朝中近日動向,還有……宮裡是否真有變故。”
趙斌精神一振:“末將明白!”
“王缺,蘇琦。”
“末將在!”
“整訓士卒,不能鬆懈,尤其告訴弟兄們,紮營在此是休整,是等待朝廷封賞儀典,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給我按下去。”
“但私下裡,你們要心中有數,各營要害位置,換我們絕對信得過的人把守。”
“是!”
“去吧。”
眾將領命,神情凝重地退出。
帳內又隻剩秦夜一人。
他拿起那卷聖旨,慢慢展開,又看了一遍。
每一個字,都熟悉無趣的官方辭令。
可組合在一起,卻透著濃濃的疏離和冰冷的阻隔。
靜養?
他需要靜養什麼?
梳理軍務?
還有什麼可梳理?
他想起離京前,乾帝那雙看似疲憊卻依舊掌控一切的眼睛。
想起他說“放手去做”時的信任。
想起更早以前,他說“隨時都可以”時的淡然。
到底是什麼,讓一切變成了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