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又議了些細節,趙斌他們便退下辦事去了。
帳內安靜下來。
秦夜獨自坐著,目光落在地圖上京城那個位置。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案沿,粗糙的木紋硌著指尖。
他想起離京前,最後一次見父皇。
是在禦花園的暖閣裡,爐火燒得旺,父皇披著件半舊的貂裘,正在看邊關送來的急報。
見他進來,父皇放下奏報,招他近前。
“夜兒,這一去,便是你獨自挑大梁了。”
他記得父皇說這話時,眼神裡有期許,也有一種他當時不太懂的、深藏的疲憊。
“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朕信你。”父皇拍拍他的手背,手心很暖,“放手去做,不必顧忌,這江山,遲早是你的。”
這話太重,他當時隻當是勉勵。
如今回想,每一個字都像藏著彆的意味。
遲早是你的。
那現在呢?
現在這百裡之隔,這道莫名其妙的聖旨,又算什麼?
秦夜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煩躁。
不能急。
越是這樣時候,越要穩。
他睜開眼,眼神重新變得平靜。
至少表麵如此。
“......”
營地裡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表麵看,一切照舊。
操練,吃飯,巡邏,睡覺。
可那股沉悶的氣氛,像秋天的濕霧,越來越濃,裹著每個人。
張二狗每日扛著火銃,跟著隊伍在校場走步,聽口令,轉身,突刺。
動作機械,心裡卻空落落的。
胡老兵這幾日話更少了,常常一個人蹲在帳篷邊抽煙鍋,眯著眼望著東麵,一蹲就是半天。
劉三娃倒是恢複了些活氣,又開始絮絮叨叨,說回家後要先去鎮上的鋪子買麥芽糖,要買一大包,邊走邊吃。
“狗哥,你說京城的麥芽糖,是不是更甜?”
張二狗沒答話。
劉三娃也不在意,自顧自說下去:“等我買了糖,先給我娘,再給我妹,我自己留兩塊……不,留三塊……”
他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眼神有些茫然。
回家。
家還在東邊,可路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第三日下午,營地外來了一隊車馬。
不是禁軍打扮,是普通的官差押送,十幾輛大車,蓋著厚厚的油布,壓得車轅吱呀作響。
守營的士兵攔下盤問,帶隊的是個戶部的主事,姓周,四十來歲,瘦瘦的,說話慢條斯理。
“奉陛下旨意,撥調禦寒衣物、藥材並賞銀,犒勞征西將士。”
周主事出示了公文印信,趙斌查驗無誤,便放車隊進了營地。
消息很快傳開。
士兵們圍攏過來,看著那些大車,交頭接耳。
“是賞賜?”
“看著像,這麼多車!”
“總算有點動靜了……”
秦夜也被驚動,從中軍帳出來。
周主事見到他,連忙上前行禮,姿態恭敬。
“下官戶部主事周文遠,參見太子殿下。”
“周主事免禮。”秦夜頷首,“這些是?”
“回殿下,陛下體恤將士遠征辛苦,特從內庫撥出棉衣五千件,皮靴三千雙,傷藥二十箱,並白銀十萬兩,命下官送至軍中,以慰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