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把他在京城的眼睛,全捂住了。
“殿下,”趙斌聲音更低了,“會不會是……陛下?”
秦夜沒說話。
他想起離京前,乾帝曾笑著對他說:“夜兒,你此番西征,朝中有朕,京城有錦衣衛,內外消息務必通暢,朕也好隨時知你動向,以免掛心。”
當時他隻覺父皇周到。
現在想來,那句“內外消息務必通暢”,或許還有另一層意思。
通暢,也意味著可控。
若想斷,便能斷。
秦夜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那點波動已壓了下去。
“繼續派人試探,但不要強求,安全為上。”
“是。”
“另外,”秦夜頓了頓,“舅舅,還有蘇陌,也各去一封信。”
“不用多說,隻問安好,探探口風。”
“末將明白。”
趙斌領命退下。
帳內又隻剩秦夜一人。
他拿起林相那封信,又看了一遍,然後慢慢湊到炭盆邊。
火苗舔上紙角,迅速蔓延,將那些端正的字跡吞沒,化為灰燼。
秦夜看著那點殘灰,在盆底蜷縮,變黑。
心裡那點隱約的猜測,越來越清晰。
父皇在瞞著他一件事。
一件大事。
一件需要切斷他與京城所有聯係,需要把他按在百裡之外,需要林相、蘇驍、蘇陌所有人一起瞞著他的大事。
會是什麼?
秦夜望向帳外。
天色陰沉,鉛灰色的雲壓得很低,像是要下雪。
“......”
京城,皇宮,禦書房。
地龍燒得暖,窗上蒙著厚厚的棉紙,隔住了外頭的寒氣。
乾帝披著件石青色的常服,靠在榻上,手裡拿著本折子,卻沒看,目光有些渙散,望著窗欞上雕的花紋出神。
林相坐在下首,手裡捧著一盞參茶,慢慢喝著。
蘇有孝和蘇驍坐在對麵,兩人都穿著朝服,坐姿筆挺,隻是臉上帶著些許倦色。
蘇陌站在一側,正低聲向乾帝稟報戶部的開支。
“陛下,大典一應器物、賞賜、筵席所需銀兩,已大致核算完畢,這是明細。”蘇陌遞上一本厚厚的冊子。
乾帝接過來,隨手翻了翻,便放在一旁。
“銀子的事,你把握著辦,該花的不要省,但也不可奢靡。”
“臣明白。”蘇陌應下,遲疑了一下,“隻是……殿下大軍滯留長亭驛,每日糧草消耗不小,若再拖上十天半月,隻怕……”
“拖不了那麼久。”乾帝打斷他,聲音有些沙啞,“欽天監選的日子,就在七日後,一切籌備,必須在那之前妥當。”
林相放下茶盞,緩緩道:“陛下,七日時間,是否倉促了些?許多儀軌還需演練,賓客名單也需最終核定……”
“倉促也得辦。”乾帝咳嗽了兩聲,旁邊侍立的太監連忙遞上溫水,他喝了一口,順了順氣,“夜兒那邊,不能再拖了。”
蘇有孝皺眉道:“陛下,臣還是覺得,此事瞞著殿下,實在不妥。”
“殿下心思重,如今被阻在城外,又聯係不上京城舊部,心中必定生疑,萬一……”
“萬一什麼?”乾帝看向他,眼神銳利,“萬一他以為朕要削他兵權?萬一他以為朕猜忌他?萬一他按捺不住,帶兵衝撞京城?”
蘇有孝被問住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