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匹馬悄無聲息地滑出營地邊緣的陰影,沿著被雪半掩的偏僻小路,向東而去。
馬蹄包了厚布,踏在雪上,隻有悶悶的噗噗聲,很快便被風聲吞沒。
趙斌站在原地,看著那一小簇黑影融入更深的夜色和雪原,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慢慢吐出一口白氣,轉身回了大帳。
帳裡的燈火,一夜未熄。
秦夜一行人不走官道,專揀小路、野地,避開可能有人的村鎮。
雪後初晴,路難行,但人跡也少。
白天找背風的林子或荒廢的窩棚歇息,喂馬,啃幾口冷硬的乾糧,晚上借著月光和雪光趕路。
八個親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沉默地護衛在周圍,眼神警惕地掃視著曠野。
秦夜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在馬上沉思。
越靠近京城,他心裡那份猜測就越清晰,同時也越沉重。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他握緊了韁繩,冰涼的皮革硌著手心。
第二天傍晚,他們已能遠遠望見京城巍峨的輪廓,在冬日灰蒙蒙的天色下,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城牆高大,箭樓林立,看著和平日沒什麼不同。
但秦夜眼尖,能看到城門處盤查的隊伍比平時長了許多,士兵的身影在暮色中來回走動。
他們沒有再靠近,在離城還有三十裡的一處荒廢磚窯裡落腳。
親衛隊長叫陳石頭,是個疤臉漢子,早年當過獵戶,對京城周邊地形熟。
他派了兩個最機靈的兄弟,扮作賣柴的農戶,混在傍晚入城的人流裡,去探情況。
秦夜靠坐在冰冷的磚窯壁邊,閉目養神。
窯裡生了堆小火,驅散些寒意,映得他臉上一明一暗。
其他親衛散在窯口和隱蔽處警戒,沒人說話,隻有柴火偶爾的劈啪聲。
約莫兩個時辰後,派出去的人回來了,帶了一身寒氣。
“殿下,”其中一個喘著氣,壓低聲音彙報,“城門查得極嚴,生麵孔盤問得細,我們說是城外劉家莊的,交了柴,換了點鹽,沒敢多留。”
“城裡……看著是比往常熱鬨些,好些鋪子在進貨,多是紅綢、彩燈、香燭炮仗這些東西。”
“街麵上巡邏的兵丁也多,尤其是皇城根底下。”
另一個補充道:“我們還繞到禮部衙門附近瞅了眼,門口車馬不少,好些官員進出,看著挺忙。”
秦夜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宮裡有消息嗎?”
兩人搖頭:“宮牆高,裡頭的情形探不到。”
“不過……聽說宮裡最近采買的食材特彆多,都是頂好的貨色,光上等的黃羊就定了二十頭。”
秦夜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們下去休息。
他站起身,走到磚窯破敗的門口,望著遠處京城方向零星亮起的燈火。
喜慶采買,官員忙碌,守衛森嚴……所有這些,都指向一個可能。
一個他之前隱約猜到,卻始終不願、也不敢深想的可能。
父皇……到底在準備什麼?
他站了很久,直到手腳都凍得有些麻木,才轉身回到火堆旁。
“石頭。”
“在。”陳石頭立刻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