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說的,我都懂。”秦夜長長吐出一口氣,肩膀似乎垮下一點,露出少有的疲態。
“可這種方式……我心裡過不去。”
“將士們心裡也過不去。”
“仗打完了,該回家了,卻被一道旨意按在冰天雪地裡胡思亂想。”
“我是他們的主帥,我卻連一句明白話都給不了他們。”
“此事,確實是陛下與老夫等人考慮欠周,讓殿下為難了。”
“待大典之後,陛下與殿下,自會向將士們說明原委,加倍封賞撫恤,以安軍心。”
“眼下……還需殿下忍耐幾日,大局為重。”
又是大局為重。
秦夜在心裡默念這四個字。
從西境到京城,這四個字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
“大典,我會在場。”秦夜最終說道,算是給了林相一個明確的答複,“但我不會提前露麵,父皇既然想給我‘驚喜’,我便等著這‘驚喜’送到麵前。”
林相微微鬆了口氣。秦夜肯配合,不在大典前鬨出風波,便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他心裡的疙瘩,隻能留待日後慢慢化解了。
“殿下能如此想,老夫甚慰。”
“這幾日,殿下便在城中安心住下,老夫會安排妥當,絕不讓陛下知曉。”
“大典當日,自會有人接應殿下入宮。”
秦夜站起身:“有勞嶽父。我該走了,久了恐生變故。”
林相也站起來,送他到門口,低聲叮囑:“萬事小心,若薇和恒兒那邊,老夫會看顧。”
秦夜點點頭,不再多言,拉開門,身影迅速沒入門外寒冷的夜色中。
林相站在門內,望著外麵沉沉的黑暗,半晌,輕輕歎了口氣。
這女婿,心思深,脾氣倔,不好糊弄啊。
陛下這出父傳子的大戲,開場不易,收場……隻怕也未必輕鬆。
隻希望到時一切真能如陛下所願,順順利利。
“......”
秦夜回到老曲的雜貨鋪後院時,天邊已經透出一點蒙蒙的灰白。
老曲沒睡,蹲在灶房門口吧嗒旱煙,火星子在他腳邊明明滅滅。
看見秦夜翻牆進來,他忙站起身,煙鍋在鞋底磕了磕。
“公子,回來了。”
秦夜點點頭,沒多說話,徑直走進屋裡。
屋裡炭盆還留著一點餘溫,他脫了沾著寒氣的外袍,在凳子上坐下。
陳石頭跟進來,遞上一碗一直溫在灶上的熱湯。
湯是簡單的菜湯,飄著幾點油星,秦夜接過來,慢慢喝著。
熱湯下肚,凍僵的四肢才漸漸找回知覺。
老曲躡手腳走進來,低聲問:“公子,見到林相了?”
“見到了。”秦夜放下碗,手指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桌麵上劃著,“事情和猜的差不多。”
老曲臉上皺紋更深了,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這種事,輪不到他插嘴。
秦夜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陳石頭:“營裡那邊,有消息傳出來嗎?”
陳石頭搖頭:“按日子算,咱們走得隱秘,他應該還沒發覺。”
“趙將軍他們應該能應付。”
秦夜嗯了一聲。
趙斌機警,王缺沉穩,蘇琦有手段,拖上幾天應該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