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悄然靜立,沒有任何宣告,沒有名號響徹。
但就在她完全顯化的那一瞬——
一種源自生命最底層、靈魂最深處、力量最本源的戰栗與共鳴,如同無法抗拒的潮水,淹沒了在場每一位至高的存在。
冥帝那巍峨如獄、象征著幽冥秩序的法身,不受控製地微微一沉,頭頂平天冠的十二旒玉串無風自動,發出細碎而急促的碰撞聲。
他並非想低頭,而是掌控“死亡秩序”的權柄本身,在向某種更古老、更根源的“歸宿”與“寂靜”自發致敬。
死帝眼眶中冰冷的白色魂火,驟然收縮如針尖,旋即又劇烈搖曳。
他周身那萬物終結的寂滅領域,非但沒有擴張,反而向內蜷縮,仿佛遇到了能讓“終結”本身也歸於虛無的源頭。
黑帝那吞噬一切光線的活體暗影,第一次表現出了“形態”——它不再翻湧,而是凝固、坍縮,朝著那黑色裙擺的方向,呈現出一種近乎朝拜的流線型,仿佛百川歸海。
岩帝轟鳴的岩石身軀僵住了,熔岩雙目中的火焰被無形之力壓得幾乎貼附在眼眶內,那不可撼動的沉重感,此刻竟感到自身如同風中沙礫般渺小。
鬼帝……萬鬼的悲鳴徹底死寂。
所有翻騰的惡念、扭曲的鬼影,都在一瞬間凝固、瑟縮,如同見到了締造一切恐怖與絕望的原初噩夢。
孽火幽藍的眸子死死盯著那道身影,其中瘋狂與混亂儘數被一種更深沉的、來自“惡”之本源的恐懼所取代。
殤帝眼角那滴永恒的血淚,無聲滑落。無儘的悲傷仿佛找到了最終的歸宿,化作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消散在愈加深沉的黑暗中。
毒帝豔麗的麵容血色儘褪,周身氤氳的斑斕毒瘴如遇驕陽的晨露,悄然蒸發,不敢有絲毫沾染。
邪帝那不斷扭曲褻瀆的形態,出現了短暫的、徹底的僵直,所有混亂的意念如同被投入了絕對零度的深淵,凍結,失聲。
最強的鬼帝與最深沉的陰帝,同樣未能幸免。
鬼帝的混亂領域在劇烈顫抖後歸於一種詭異的“平靜”,那是暴風雨眼般的死寂;陰帝那團絕對之暗,則如同水滴融入墨池,邊緣出現了向那身影方向微微流淌的跡象。
而淵天澈,這位高傲的龍族族長、淵神弟子,感受最為清晰也最為屈辱!
他那源自頂級龍族血脈與淵神親傳的磅礴力量與高貴意誌,在此刻竟產生了不受控製的瑟縮與俯首的衝動!仿佛他體內每一絲龍血、每一縷神力,都在向那個存在宣告:
此乃汝等力量源頭之共主,不可直視,不可忤逆!
他的身軀繃緊如弓,豎瞳縮成一條細線,牙關緊咬,額頭甚至有細密的、並非汗水的淡金色龍血滲出!他在用絕強的意誌對抗著那源自生命層次的跪拜本能,但代價是神魂如受千刀萬剮,那股臣服之意卻如同跗骨之蛆,越來越強!
他們不知道她是誰。
但他們那曆經萬劫磨礪、已達世間巔峰的神魂、法力、權柄,卻在用最直接、最無法欺騙的方式尖叫著警告:
不可敵!
不可視!
不可念!
她是未知,卻是位格上的絕對已知——已知其至高,已知其不可抗衡!
整個陰獄上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唯有那無處不在的黑暗,在歡欣、在流淌、在朝拜它們真正的君王。
魂汐的目光,隻是那片幽邃的轉向,似乎極其淡漠地掠過這些身軀微躬、氣息凝滯的“巔峰強者”,如同掠過幾塊路邊的頑石。最終,落回墨塵身上時,那無邊的幽暗似乎柔和了微不足道的一絲。
她並未言語,也無需言語。
這源自九帝與淵天澈生命本能的集體俯首,已是比任何名號、任何戰績都更具震撼力的宣告。
墨塵站在她的身側,站在萬暗朝拜的中心,看著方才還欲囚他、審他、鎮壓他的至高存在們,此刻那難以掩飾的驚駭與不由自主的臣服姿態……
他心中沒有欣喜,隻有一片更深的冰寒。
當那包容萬象又吞噬一切的終極幽暗在身邊悄然凝聚,當那令九帝身軀微沉、淵天澈意誌幾乎崩潰的至高氣息彌漫開來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