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維鈞的帥帳內,銅爐裡的檀香燃儘最後一寸,灰燼簌簌落在青玉鎮紙上。
他盯著輿圖上徐州郡的朱砂標記,指甲幾乎要嵌進羊皮紙。
三日前李開領兵出征時,他隻給了前鋒營三日之期,如今日頭偏西,已是第四日黃昏。
“父親,喝口參湯吧。”
顧靈兒捧著白瓷碗走進來。
顧維鈞頭也不抬,聲音沙啞如磨砂:“李開那邊,可有探馬回報?”
“還沒有。”
“不過父親放心,李開說過,三日內必見分曉。”
帥帳外突然傳來甲葉摩擦聲,一名親衛掀開氈簾跪倒:“將軍!前鋒營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
顧維鈞猛地起身。
前鋒營統領王猛衝進帳內,頭盔上的雪沫尚未融化:“將軍!徐州方向,至今未有異動!末將已按您的將令整備三日,但……”
他頓了頓,看著顧維鈞驟然繃緊的下頜:“弟兄們都在問,要不要……”
“要!”
顧維鈞抓起案上的令箭,青銅箭簇在燭火下泛著冷光:“傳我將令:步騎五千,隨本將即刻出征!”
“父親!”
顧靈兒驚得打翻了參湯,滾燙的湯汁濺在裙裾上:“您答應過的,三日後若無消息再……”
“三日後?”
顧維鈞甩開她的手,披甲的動作帶著常年征戰的戾氣。
“李開隻帶了兩千人!趙善仁有六萬兵!萬一他……”
他沒說下去,隻是將令箭重重拍在王猛掌心:“備馬!”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探馬連滾帶爬衝進帳:“將軍!徐州……徐州方向急報!”
顧維鈞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手按在劍柄上青筋暴起:“說!”
“李……李旅長已破徐州城!”
探馬喘得像條離水的魚,臉上分不清是雪水還是淚水:“三皇子趙善仁被俘,我軍……我軍未折損一兵一卒!”
“什麼?”
顧維鈞踉蹌半步,撞在身後的箭筒上,羽箭嘩啦啦散落一地。
顧靈兒捂住嘴,眼淚卻瞬間湧了出來。
那個在浴桶邊說“等我回來”的男人,果然沒讓她失望。
王猛瞪大了眼睛:“兩千破六萬?還……還沒折損人?探馬你看清楚了?”
“千真萬確!”
探馬從懷裡掏出一封蠟封的信箋。
“這是李旅長讓末將帶給將軍的!他說……”
探馬模仿著李開的語調,故意壓低聲音:“‘嶽丈大人放心,徐州的荔枝挺甜,順手帶了個皇子回來下酒’。”
顧維鈞接過信箋的手微微顫抖,展開後隻見素箋上寥寥數語,墨跡卻力透紙背:“已擒趙善仁,獲銀十萬兩。婿李開,叩請嶽丈安。”
他看著落款處那個龍飛鳳舞的“開”字,突然放聲大笑,震得帳頂的積雪簌簌落下:“好!好個李開!果然沒讓我顧維鈞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