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嗯了一聲,拿起一把通條,插進旁邊的老式火銃槍管裡:“你看,光是這幾步,從藥罐舀火藥、倒進槍管、塞鉛彈、用通條搗實、再往藥池裡裝引藥,最快也得七八口氣。遇上刮風下雨,藥池裡的引藥潮了,還得重新換,一耽誤,敵人的馬就衝到跟前了。”
王鐵山點頭如搗蒜:“可不是嘛!俺們都叫它‘三慢銃’,裝得慢、打得慢、救得慢。”
李開拿起那枚銅殼,指尖在殼口摩挲:“以前為啥不做這東西?”
他忽然問。
王鐵山愣了愣,撓撓頭:“以前……哪有這條件啊?在青山縣那會兒,您領著弟兄們剛站穩腳,鐵都不夠用,哪來的銅做這細巧玩意兒?再說火藥,那會兒的硝石提純得糙,裝多了炸殼,裝少了沒勁,哪敢往這密封的銅殼裡塞?”
這話戳中了要害。李開望著工坊角落裡堆著的銅料。
都是從京城內庫和各州府繳來的,成色足,分量夠,小山似的堆著,這在徐州時想都不敢想。
他想起剛穿越過來那年,為了湊火藥,弟兄們在茅廁牆根刮硝土,熬出來的硝石帶著股騷味,裝在竹筒裡都怕炸了。
那會兒能造出打鉛彈的火銃就謝天謝地了,哪敢琢磨什麼銅殼子彈?
“還有工匠。”
李開又道,指了指工坊裡十幾個戴眼鏡的老師傅。
“以前咱們隻有幾個鐵匠,能打鋤頭就不錯了。你看現在,這些都是從江南、西域招來的巧匠,能在銅板上刻花紋,能把鉛丸磨得圓溜,這手藝,以前請都請不來。”
王鐵山望著那些正在用遊標卡尺量銅殼厚度的工匠,咋舌道:“可不是嘛!那老宋頭,以前在蘇州給官老爺造首飾的,現在跟著咱們捶銅板,說這比打金鐲子帶勁。”
李開笑了,將銅殼塞進一把改造過的短銃後膛。
那銃尾多了個可以旋轉的鐵閂,合上時嚴絲合縫。
他扣動扳機,“哢嗒”一聲,撞針精準地砸在銅殼尾端的引信上。
“以前是沒辦法。”
他緩緩道:“那會兒要先活下去,隻能用最簡單、最能快速造出來的火銃。慢是慢了點,但總比刀槍強。”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手裡握著大半個王朝的資源,銅料、硝石、硫磺、工匠……
以前缺的,現在幾乎都有了。
更重要的是,江南還沒平定,天啟帝在南京苟延殘喘,將來還要應對草原、西域的變數,光靠老式火銃不夠了。
“這銅殼子彈。”
李開舉起短銃,對準遠處的木靶。
“裝彈時,拉開後閂,塞進去,合上,扣扳機,三步完事,比以前快三倍不止。火藥定量裝在殼裡,不用擔心受潮,也不用擔心裝多裝少,安全,準頭還足。”
他頓了頓,扣動扳機。
嘭!
鉛彈穿透木靶,帶著尖銳的呼嘯釘進後麵的土牆裡。
王鐵山看得眼睛發直,喃喃道:“乖乖……這要是裝備起來,以後打仗,豈不是跟撒豆子似的?”
“差不多。”
李開卸下空銅殼,看著裡麵燒儘的藥渣。
“以前是湊活能用,現在,該講究點了。”
工坊外的風卷著操練的呼號進來,李開望著那枚空銅殼,忽然想起剛造第一支火銃時,地瓜拿著它,激動得手都在抖,說:“旅長,有這玩意兒,咱們再也不用怕騎兵了。”
是啊,再也不用怕了。不僅不用怕,還要跑得更快,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