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宮觀政殿之上,女皇武則天的一聲怒喝,不僅讓鄭懷傑驚恐的渾身顫抖,也讓殿內的其他人也都為之一顫。
皇帝如此的誅心之問,鄭懷傑絕對不敢如實相告,那樣的話,恐怕今日這大殿之上的袞袞諸公,就不知道有幾個將要掉腦袋了。
當然,皇帝質問的話,鄭懷傑更不敢承認。即便是眾所周知,士族門閥在各處邊軍之中,都安插了大量的眼線。但是,這卻一個公開的秘密,沒有人敢放在明麵之上說的。
“陛下,罪臣惶恐,鄭氏一族絕不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事。還望陛下能夠明察!”
“你且告訴朕,朔方道軍中發生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曉得?”
“回稟陛下,族中出了忤逆的之子,朔方道中效力的族中其他弟子,快馬托人將消息送了回來。所以,罪臣等族中之人才知道,竟然出了如此忤逆之人!還望陛下能夠寬宥鄭氏一族!”
鄭懷傑哭天搶地,似乎真的不知情,受到了驚嚇一般。
“哼!”
武則天冷哼一聲,沉聲道:“鄭朋、鄭景同勾結突厥敵軍叛逆,如此裡通外國的行為,鄭懷傑!你以為僅僅一句不知情,就能夠擺脫你鄭氏一族的罪責嗎?”
“罪臣不敢!”鄭懷傑用力的一個頭磕在地上,額頭之上頓時冒出鮮血。一副悲痛不已的說道:“罪臣不敢奢求陛下完全寬恕,隻求陛下能夠看在鄭氏一族其他族人,曾經為國效力的份上,能夠饒恕那些不知情的無辜子弟。”
“鄭懷傑!”
武則天似乎在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將心中的怒氣釋放了出來,情緒逐漸的緩和下來。
“朕,也並非暴虐之君,所幸鄭朋、鄭景同二賊所為,並沒有給朔方軍造成重大的損失。否則的話,哼哼!你滎陽鄭氏一族,難道罪責!”
“陛下仁德,還請陛下寬宥!”
聽到武則天的這番話,鄭懷傑頓時一喜,順勢恭維道。
“鄭朋、鄭景同闔家先行緝拿,打入大牢。待征事郎厲延貞將此二賊押解進京,交三司審查定罪!”
“罪臣,叩謝陛下隆恩!”
隻追究鄭朋和鄭景同的家人,沒有將鄭氏其他人牽連進去,這已經讓鄭懷傑十分的高興了。
“你莫要謝的那麼快!滎陽鄭氏在朝為官者,皆罷職去任!”
鄭懷傑剛還興奮不已,卻被武則天的這道旨意,驚的愕然不知所措。將鄭氏一族的人,全都從朝堂之中趕出去,這是將鄭氏一族人的仕途,全部給斷送了。這樣的責罰,不比誅滅他們全族好到哪裡去。
“怎麼,鄭懷傑你不想接旨嗎?”
鄭懷傑愣愣的呆滯,武則天目光淩厲的盯著他,沉聲的問道。
鄭懷傑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雖然很是痛心,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罪臣不敢,罪臣謝過陛下寬宥!”
武則天看著如喪考妣的鄭懷傑,露出厭惡之色,揮揮手道:“來人,將鄭懷傑送出去。沒有朕的旨意,鄭氏族人不得擅自踏出滎陽一步!”
將鄭氏為官的人罷職,若說是給鄭懷傑錐心之刺的話,而武則天這句禁行的旨意,就是刺向鄭懷傑性命的利刃。
聽到這句話,鄭懷傑猛地身體一震,不可置信的瞪起眼睛,臉上血氣頓時上湧,最後忍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來,瞬間昏厥了過去。
“叉出去!”
武則天厭惡的揮手。
殿中發生的一切,讓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雖然,剛才鄭懷傑已經找理由,將他得到消息的事情搪塞了過去,可是誰都知道,陛下並不會相信他所言。
而讓殿中的這些肱骨大臣,更加驚懼的並非是皇帝的懷疑,而是她對鄭氏一族的處置。
從武則天對鄭氏一族的懲處來看,皇帝這是要對士族門閥下手了。這是所有士族門閥,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玉階下眾臣的反應,武則天又如何看不出來。不過,這正是她所想要的結果,讓這些士族門閥之人生出畏懼之心,才能讓他們明白,究竟誰才是統禦萬方的天子。
觀政殿內,一時間安靜的出奇。此刻站在前排的一名紫袍大臣,環視了一下四周的其他大臣,手捧朝笏出班奏道:“陛下,後突厥在靈州虛晃一槍,如今兵臨朔方城下。可是,此前朔方道主力大軍,皆隨武威道總管大將軍王孝傑西征,朔方所存兵力皆為各城守軍。此等形勢下,恐無力和突厥人一戰,臣奏請陛下命大將軍王孝傑回援朔方,以免被突厥人攻破朔方道,直抵西京城下!”
“不可!”
此人的話剛說完,就聽到從左首班中站出一人,直接否定了他的建議。
剛才講話的人,乃是鳳閣侍郎李昭德,此人為人剛直,甚至敢對武氏子弟都不見言辭。隻是,剛直之中,卻有些孤傲,聽有人如此反對自己的提議,不由的冷目向對方看去。
“婁大人,難道要看著朔方失落不成?”
站出來反對的人是夏官侍郎婁師德,也就是兵部侍郎,調兵遣將這種事情,按道理來說,這是婁師德的本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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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愛卿莫要動怒,且聽婁愛卿說明緣由。”
武則天開口打斷了李昭德,她可是了解這個家夥,若是不製止的話,他真敢在這大殿之上和婁師德硬剛到底。
對李昭德的怒斥,婁師德並沒有任何回應,捧著朝笏向武則天一禮道:“陛下,李大人憂慮朔方道安危並沒有錯。隻是,大將軍去年才率兵西進,雖已經收複安西四鎮,但吐蕃和西突厥的威脅還在,一旦大將軍率兵回援朔方,吐蕃突厥定會再次攻陷安西,若不能等安西都護府穩定,大將軍不可擅動為是。”
聽著婁師德的話,武則天眉頭微蹙的點了點頭。一旁的李昭德,卻再次忍不住厲聲問道:“那以婁大人之意,又該從哪裡調兵抵禦朔方敵軍呢?”
“臣請調西京右衛軍北上。西京距離朔方不過數百裡,能儘早的抵達朔方。”
“這怎麼行!”李昭德立刻反對,不僅是他,其他朝臣也紛紛表示反對,就連武則天也眉頭緊蹙的不甚認同。
“婁愛卿,右武衛乃拱衛西京重責,擅自調軍北上,若是西京出現亂象,豈不是令天下震動。”
“陛下,如今天下升平,西京除了右衛軍,還有北衙羽林。當前局勢,隻有調右衛軍北上,才是能夠最快將敵軍擊退的方式。若是另行征調大軍,恐時間上來不及。”
武則天微微點頭,對婁師德的話表示認同。此時若是從其他地方調兵,確實無法最快的速度抵達朔方。更重要的是,如今已經過去了將近月餘的時間,朔方城是否失陷,都是未知之數。才從其他地方調兵,肯定是行不通的。
“待朕認真思慮……”
嗵嗵嗵……
武則天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外邊傳來了鼓聲,讓她為之一驚。
“何方捷報,高延福速速查看!”
外邊傳來的乃是得勝鼓的節奏,武則天激動的命內侍高延福前去查看。
本來因李昭德和婁師德,而令氣氛十分壓抑的觀政殿,此時頓時情緒高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