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的南山十分的寂靜,即便是山坳之中有十數人,若非是那閃爍出來的點點燈火,根本無法讓人察覺到,這山坳之中居然有人紮營。
不久之前,安豐軍兩千兵馬再次紮營,經過一番大戰之後,整個大營並沒有被完全的撤離。鄭朋和鄭景同率大部兵力,前去追擊虎衛,裴由先在意識到危險之後,便帶著親信匆匆而去。
所以,整個山坳的大營,最後雖然武周義從曾前來,進行最後的圍剿,卻並沒有發現幾個人。
由於當時突厥大軍尚在,所以武周義從隻是將輜重帶走,其他的東西都留在了此地。
薛訥選擇在此地,也是薛茂彥建議的。
此地隱蔽不說,隻有厲延貞以及武周義從他們這些人來過,所以除了那些被俘虜的安豐軍士卒之外,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地方。
所以這幾日的時間,薛訥雖然提心吊膽,卻從來沒有懷疑過,會有人發現他們藏匿的地方。
厲延貞趕到山坳的時候,雖然時間已過了子時。但是,薛訥卻還站在夜色的寒風之中,翹首等待著他。
“叔父!”
厲延貞快步走上前去,躬身向薛訥施禮。
薛訥很是激動的一把拉住他,借著夜色的下的火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忍不住道:“消瘦了許多。若讓厲老丈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定會心痛不已的。貞子此番,受苦了!”
薛訥熾熱的目光,以及從內心發出的關懷之意,讓厲延貞心頭生出一股暖流來。
“叔父言重了,與戰死在朔方的薛家兄弟們相比,貞子這點苦又算的了什麼。”
厲延貞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對薛訥多少有些愧疚的之意。
八百武周義從,乃是禮公留給薛氏最為強悍的力量。曾經的白袍親衛,在西域各國叱吒風雲,能夠留下的這八百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可是,如今武周義從剩下的隻有四百人左右,且其中還有身負重傷,此生再也不可能提刀。
聽到厲延貞這句話,薛訥臉上閃過一抹的痛惜之色。不過,他還是拍了拍厲延貞肩膀,懇切的說道:“貞子不必自責,薛家子弟的宿命本就是馬革裹屍,能夠戰死疆場,也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若非貞子冒險率領他們出征,且闖下如此大的功勳,薛氏一族又何來如此的榮耀。”
薛訥這句話,可不是無的放矢。當大捷傳到長安的時候,薛訥就知道,薛氏一族重振父親聲威的時候到來了。
武周義從出征之前,薛氏一族受到天下士族門閥的聲討。若非陛下一道聖旨,賜予武周義從羽林衛彆營的身份,薛氏麵對士族的滔滔聲討,很難說結果會是什麼樣的。
“其他的事情,等待回到絳州後再說。我們先行進去,這次我匆匆而來,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薛訥話鋒一轉,拉著厲延貞走進他們身後不遠的營帳。
帳中生了篝火,厲延貞進去後就感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一路上的寒意瞬間得到了緩解。
“貞子,如今你在朔方抓了眾多士族門閥的人,接下來打算如何處理?”
等厲延貞和孟阿布灌了幾口熱湯之後,薛訥便直言不諱的開口詢問。
薛訥自長安擅離職守匆匆而來,厲延貞就猜測到了他此來的目的。對他的詢問,並沒有感到驚訝。
不過,他並沒與直接回答薛訥的問話,而是反問道:“以叔父之見,小侄該當如何行事?”
“抓小放大!”
薛訥似乎早就已經有了想法,厲延貞的話剛落,他就脫口而出。
對薛訥所謂的抓小放大,厲延貞猜測,還是拿一些無關緊要的人出來頂罪,放過如崔澄這樣的士族門閥的嫡係之人。
“叔父認為,何為小,何為大?”
薛訥這次沒有立刻回答,他凝視著厲延貞,沉吟了很長的時間,才緩緩開口說出他出現在朔方的真正原因。
“貞子,叔父也不瞞你。公主殿下日前,派薛崇胤到長安給我送了一封信。”
“薛崇胤?”
厲延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不記得薛氏有這麼一個人,且還是能夠給太平公主傳信的。
見厲延貞一臉的迷茫之色,薛訥默然一笑道:“前駙馬薛紹和公主的長子薛崇胤,你不知道嗎?”
“啊……”
厲延貞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去哪裡知道太平公主和薛紹有幾個孩子?不過,這也說得通了,太平公主是利用薛崇胤的身份,才會派他前往長安見薛訥的。
雖然說,薛崇胤一脈和薛訥一脈,其實並沒有任何近親的關係。但是,畢竟他們都是河東薛氏一族,太平公主派薛崇胤見薛訥,也是向薛訥表明,雖然自己嫁給了武家人,但是並沒有忘記薛紹的情誼。
薛訥提到太平公主,讓厲延貞心頭不由的一沉。
太平公主通過不同的方式,向自己傳達消息,其實都是在向自己投遞橄欖枝的。
自己手中的那塊太平令,其實在很多人看來,就已經將自己看做太平公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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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當年駙馬薛紹的事情,厲延貞的沉默,也讓包括太平公主在內的人認為,厲延貞並沒有接受她的招攬。
如今看來,朔方一行的情況,又讓太平公主對他產生了更大的興趣。
厲延貞並沒有馬上回應,而是沉默了很久,他才再次看向薛訥後問道:“公主殿下具體可有所指?便是小侄願意放手,不知殿下究竟想要何人?”
“崔氏,竇氏以及太原王氏。”
薛訥並沒有直接點名何人,而是說出了幾個士族門閥的郡望。
厲延貞眉頭不由的緊蹙起來,先提到崔氏,就說明太平公主對崔氏,肯定十分的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