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接受記憶傳承的主體,春心不像徐林一樣能夠改變劇情。
她隻是一個旁觀者,悲劇的看客。
擁有超凡偉力的半聖死於拋骰子一事本就滑稽,最後死於沒有骰子更是滑稽至極。
陳圭離開摘星樓之時,將門派的至寶——河圖洛書的真品給一並帶走了。
這張天階之上的寶貴帛書,在此刻的陳圭手中仿佛一團餐巾紙,被他反複地揉搓。
“該怎麼做?要怎麼折?師姐明明折給我看過的!我為什麼不會!”
走投無路的陳圭,想起私下裡的師姐喜歡紙藝——折紙剪紙。
她曾經為了取悅他,用一張廢紙就折了個骰子陪他玩雙陸。
注釋:雙陸約等於古裝飛行棋)
可那時的他壓根沒有留意這事。或有巧妙之處,然對修煉一途無益。
無法調用靈氣,他連給物質固形的能力都沒有。
“看樣子,你還是什麼都做不到。”天音冷冷地嘲笑,“你輸了。”
“這根本就是鬨劇!”
“哦?玩骰子是鬨劇,打打殺殺就不是鬨劇了?”
“殺伐能給我向上爬的力量,骰子又能如何?”
“嗯——”天音用食指點著下巴,狀似無心道:“興許能取悅你的心上人,讓他記住你。”
陳圭閉上了眼。
他從被天道複活的那一刻起,就不過是祂手中玩具。
其實世人皆是天道的玩具。陳圭痛苦在他意識到了這件事。
“恭喜你當父親了。”
天音忽然沒頭沒尾地恭賀道。
陳圭怒目瞪了一眼天音。
天音的嘴角,玩味地帶起一絲笑意:“你是不該存在之人,那他——”
陳圭的拳頭不自覺捏緊。
“也是。”
拖著的長音好似死刑宣告。
“作為冒犯天威之罰,你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會背上詛咒。”
陳圭絕望,像布偶一樣被天音提著。
“您……不能這樣。錯的都是我,孩子並沒有選擇的餘地,不該如此。”
“沒有人有錯。這隻是規則而已。”天音毫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你的血脈後輩之中,同一時刻隻會有一個人作為「承咒者」,擔負這份詛咒。隻有當承咒者死亡,詛咒才會去找尋下一個宿主。”
同一時刻一個人。這是天道的憐憫嗎?
並不。祂想要的本就不是趕儘殺絕。
成為唯一承咒者的落差孤獨。
懸於天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似有希望的絕望才會在一代代人中傳遞。
陳圭像條死狗一樣被丟回了人間。
他再沒有修煉過,因為他知道這沒有意義。
他從摘星樓中強行帶走了青菱母子。帶著他們歸隱於葬星山中,從此過上了自欺欺人的生活。
周圍的村民都知道,葬星山上住著仙子。仙子卻配了個窩囊廢。
陳圭對此倒很滿意。他也吃上軟飯了說是。
青菱這輩子也沒能結丹。
壽元將近的她,按照受祝之骰的約定,殺死了陳圭。
他們共長眠於葬星山之下。
死亡是陳圭這輩子最風光之事:青冥泣血,紫薇星暗。明星迸裂,簌簌垂落。天缺一角,聖道崩殂,乃諸界同悲之兆。
摘星樓最懂觀星。他們算到了隕落的半聖是誰。
摘星樓從此又多了個優秀畢業生,名望更甚。
所有門徒都在笑,隻有受人吹捧的半聖之師在哭。
這是陳圭唯一報效師恩的辦法。
春心的無聲壓抑忽然被身後的話語打斷。
“孩子,我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