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麟,你也是龍大的學生?”
守靈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李華忠坐在火炕邊,盯著火盆裡的紙錢,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李華麟聊天。
堂外下著雪,冷風呼嘯,內堂開著門,這屋內點著的蠟燭,總是搖曳不斷,給人一種即將被吹滅的錯覺。
李華麟作為家中的“長輩”,不僅要看著“長明燈”,這書寫挽聯的活,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拿著毛筆,在紙上寫下:百歲人生福澤厚,千秋德範惠風長,幾個字,又寫了橫批,貼在了牆的兩邊。
聞言點了點頭:“沒錯,我跟星宇是一個寢室的室友,在學校的時候,他特彆照顧我。”
“就在他歸鄉時,我去火車站送站了,沒想到一轉頭,我竟成他太爺爺了。”
“星宇這孩子,算是晚輩中最出息的一個了,也是附近十裡八村中,唯一的大學生。”
李華忠再次添了紙錢,想了想,幽幽道:“你對家裡知道多少?”
“不算太多,大概知道父輩基本都戰死疆場了,隻剩下大伯,五伯,我爸,還有小姑。”
“對了,小姑不是在南邊嗎,你聯係她了嗎?!”
說是一夜守靈,也就晚十點左右,李華麟便推著李華忠去外堂休息了,由李星宇照顧著。
大雪下了一整夜,翌日一早,李家人拎著鐵鍬和掃帚清雪,將院子裡清出一條可供人行走的路。
有了昨天的通知,很多屯子裡的民戶,都知道李家老太爺走了,紛紛過來吊唁。
李華忠接近八十歲了,讓他跪在地上給鄰居們回禮,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沒辦法,作為二代中輩分最高的李華麟又頂了上來,他身披重孝,帶著李家的一些直係晚輩跪在了火炕邊。
但凡有人過來瞻仰儀容,他都會回一個禮,這讓街坊們都好奇,李家哪來這麼一個青年頂門。
鄉裡鄉親的,幾乎沒什麼秘密可言,李華麟是從城裡來的,
是李家二代中輩分僅次於李華忠的長輩,這八卦就傳開了。
結果越傳越邪乎,不知怎麼就傳成了,李華麟是文曲星轉世,15歲就上大學了,
彆看他人小,可能以後他就是李家最大輩了,李家就是李華麟掌權了等等...
對於這些八卦,李華麟也隻是笑笑,不以為意。
什麼叫家族,直係永遠最大,雖然李家老一輩死的差不多了,但該有的框架還有!
李國仁是大娘生的,是李福全第一個兒子,妥妥的直係,家中頂梁柱!
李華麟是李國忠的兒子,李國忠並非大房生的,而是四房生的,不管怎麼算,李華麟都是旁係!
是旁係,就算輩分大,在做決策上,他也隻有提建議的資格,沒有決策權,也要聽直係的!
李華忠的大兒子死在抗美援朝戰場上了,那直係就得往下排,輪到李明睿的身上。
不管李華忠活著還是死了,下一任李家話事人也必定是李明睿,也就是李星宇的爹!
等到李明睿死了,或者退居二線了,那李家的話事人就會變成李星宇,話事人一說,跟李華麟八竿子打不著!
昨晚,李華忠跟李華麟講了很多家裡的事,有很多劇情跟趙雅琴口中的並不一樣,讓他無法辨彆真偽。
但不管誰說的為真,李國仁終究是去了,老一輩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
是錯是對就像李華忠說的,他們晚輩沒有資格去評價。
守靈的這一夜,李華麟的眼前總會浮現出李國仁臨死前的呢喃,仿佛夢魘一樣在他的眼前揮之不去,
李國仁思念李國忠的感情,李華麟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如今走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作為二代中年齡最小的長輩,李華麟能做的,
無非就是幫著李華忠把李國仁的葬禮安排妥當,算是替他爹李國忠還了兄弟情。
一整天的時間,李家大門常打開,一波波的村民過來吊唁,瞻仰李國仁的儀容。
李華麟已經記不得自己磕過多少個頭了,磕的頭皮都青紫了。
李華舒想要替換他,被他拒絕了,頂門這個事,不管啥時候,都輪不到女孩家!
李明睿是村支書,現在四人社的枷鎖還未徹底退去,他要明哲保身,
不能公開支持家裡燒紙,守靈這些四舊,便沒怎麼露麵,依舊待在公社裡,指揮村民勞作。
李星辰和李星宇兩兄弟,則是全程重孝,陪李華麟跪著,一天下來也累得夠嗆。
李華麟私下底問過李星宇,李國仁這一係五世同堂,為什麼男丁這麼少,人都哪去了。
但李星宇的回答,卻令李華麟沉默了。
李國仁和李華忠這一輩,李星宇了解的有限,畢竟年代太久遠了!
單就他爺爺李榮澤這一輩,李華忠有5個兒子,如今活著的,隻剩下二爺爺李榮援。
其餘四個爺爺,全死在朝鮮戰場了,沒一個活著回來的,
人回不來,家裡就剩下妻兒寡母,自然是女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