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齊寰。
彆院深深,樹影獵獵,雲儘炎炎,空氣中逐漸升起一股劍拔弩張的意味。
長乘看著老縛的臉,唇角頓了頓,將下一句話憋了回去,可是隻頓幾秒,又得勉為其難地再度出聲:“老縛...”
“長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縛的麵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眼角彎成新月鐮一般,布鞋尖處,瞬時勾起一陣罡風,抬眸怒瞪著他。
長乘停頓,眸內躲閃著她,似乎是在斟酌醞釀,說話也顯得低沉緩慢:“…...我根本不知道溫度會不會繼續升高,你也看出這丫頭的特殊了,若是就此隕落,來世能不能尋得機緣再回院內?雷祖已經圓寂二十三年了,你剛才也說已經感…”
未及他說完,老縛突然揮手,炁勢逼得近處的樹葉猛的抖碩。
伴隨著枝葉的窸窣聲,老縛直接厲聲打斷他:“不可能!這種事兒你是怎麼想出來的?我關了齊寰二十三年,現在突然讓我把他莫名其妙的放出來?”
“我這二十三年是怎麼度過的…...你不知道?!”
說著,她麵色鐵青,嬌小的身子昂首與他對視著,空氣驟然凝結,在她的眸內勾出隱隱作痛的幽光。
雨停了,烏雲逐漸撥散。
那些絕望的情感,在她的心底壓了數年...
此刻,陽光絲絲縷縷地侵入小院,也將過往那些濃烈的傷口,在遲慕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小心翼翼地揭開……
長乘沒再繼續,隻是神色尷尬地瞅了眼大高小寬。
小寬接過話茬,言語裡難得地有了一絲情感,眸內惋惜地遲疑道:“……縛師祖,您已經為了雷祖將你的丈夫關了二十三年…其實...小寬有句話想說。”
“因果每天都在,您每天拚著命的修行,也趕不上因果相抵的損耗,再這麼下去,等不到雷祖回來,縛師祖,您…就得圓寂了。”
長乘眉頭緊鎖,一聲無奈的歎氣從他的口中傳出:“老縛,你的修為已經止步二十三年了,現在明顯已經有著倒退的趨勢,這等熱浪,從前的你,何須躲避……?”
大高輕推了一下眼鏡,不留痕跡地背對著遲慕聲,低聲道:“是啊,縛師祖…...畢竟是雷祖,怎、怎麼可、可能回不來,是不是?”
老縛怒視著幾人,眉宇間黑壓壓地透著陰沉:“不可能,任你們說破天,我也必須讓師父親眼看到,師父沒看到,我是絕對不可能將齊寰放出來的。”
空氣中的水汽正在以體感可觸的速度快速蒸發,二樓方向傳來的熱浪愈來愈重,一陣一陣地湧著,也將氣氛渲染地愈發緊繃。
長乘微眯著眸子,伸手掐了掐眉間:“隻是一陣啊…...待小炎破關後,再把他關進去啊。”
此刻的老縛,緩緩轉頭看向長乘,眼裡慍色漸濃,咄咄逼人道:“…...齊寰的狡猾他們不知道,長乘你...如何不知?”
“齊寰現在已經在境內成為“雷祖”了,若是讓他貿貿然地退出來,哪怕隻是短暫的清醒,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絕對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會崩潰自殺的。”
“我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我要當著師傅的麵讓他醒過來,讓他眼睜睜地看著師父已經轉世歸來的臉,而他年老色衰地在境內當個畜生二十三年!”
她臉色愈發地陰沉,說出的話語也是慢悠悠,可卻透著一股滔天的恨意。
“那個時刻他的死才有意義!那個時刻我才能給師父一個交代,那個時刻…那個時刻…...師父才會懂,我已經改了,我已經做出抉擇了,我已經認錯了…師父...才能真正的原諒我啊…...”
說到這兒,老縛一向驕傲豪爽的麵上…此刻深深地低了下頭,嬌小的身軀隱隱顫抖,透著一股精疲力竭的無助。
聽到這裡,一旁的遲慕聲眸色慎重,薄唇輕啟,認真地盯著老縛說:“…...縛師祖,我個人認為,雷祖這麼一個大愛的人...絕對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你,若是知道你這樣做,他絕不會同意的。”
她眼眸森然,堅決回應:“是非對錯,我已堅持了二十三年,結果是什麼,由我師傅定奪。”
“師父罰我,我就認,但師父沒說罰我的話之前,我絕不改變我的做法。”
說完,老縛擰過頭,嬌小的身子轉得乾脆而倔強,背過身去。
她布鞋尖兒蹭過院落的青石階,蹭出兩道拖遝的灰痕,乾脆一屁股坐下,不看他們。
一時間,院落內剩下的幾人對眼相看,僵持不下…...
那股熱浪,正湧烈地將空氣中的雨跡快速蒸發,陽光也在刺眼地映襯著,此時的小院中,台階、路麵、涼亭處...竟已乾了大半!
大高小寬言儘於此,隻能低著頭,汗水從鼻翼和額間滑落,一言不發地感受著炙熱。
長乘麵色疲憊,卻也...隻得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邁著步子轉向老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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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要說些什麼,遲慕聲卻突然發話,正色分析道:“縛師祖,之所以一天隻能一個境,是因為有驢在,所以限製了境的自由度嗎?”
老縛聞言,仰著脖子詫異地看向遲慕聲:“小子,你倒挺聰明,能抓住重點。”
說著,她眸內遲疑,頓聲道:“…...一陰一陽謂之道,必須有陰的一麵,必須得有一個人沉淪其中,境才能穩定運轉。”
遲慕聲在一旁耐心地聽著,忽而,他蹲下身子,坐在老縛身旁的青石階處,鞋尖兒碾著沙礫,硌進青磚縫裡吱呀響著,歪頭看向老縛。
遲慕聲眸內的神情裡透著義無反顧,毫不猶豫地說:“縛師祖,我知道讓你做這個維持了二十三年的決定很艱難。那…...能不能換我當驢,將那齊寰打暈,待他醒了,繼續放回境內,能成嗎?”
老縛聞言,驚奇地看他:“咦?……若是…若是能將他打暈後和醒來後的幻境記憶編排的圓滿些,這樣倒是可行,小子,你…可是愛上這...”
可是突然,長乘臉色驟變,急急打斷二人對話:“你不行!”
與此同時,小寬也猛地看向遲慕聲,神色震驚:“不……!”
大高卻突然拽了小寬一下,小寬又隻得低頭,繼續一言不發…...
遲慕聲錯愣,抬頭看著長乘:“我為何不行?”
長乘的目光瞥過他,卻又不知道怎麼對視...
於是,他隻得轉過身去,佯裝生氣,話語裡透著一股不容反對的嚴肅:“…...以你目前的修為來說,境內太逼真,你會立刻沉進去,出來後…對神經和經絡的損傷太大……”
“隻能換我來,我可以,老縛。”
話落,長乘轉身,堅決地看向老縛。
老縛聽聞,倒是勾起了一抹疑惑。
她眸子裡閃著難以置信的複雜情緒,質疑道:“...你可以?你可以在境內自如地控製陰陽兩麵,同時還造境給那女娃娃破關,自己的心緒不受一點兒影響?”
長乘神色乾脆,凝眉道:“隻能我來,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