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風大,彆著涼了。”
兩人慢慢走出醫院大門,沿著人行道,往影院方向走去。路邊的路燈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暈灑在地上,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偶爾有自行車駛過,“叮鈴鈴”的鈴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還有三三兩兩的國防大學裡的軍官學員,身穿軍服、戴著大蓋帽,威武的雄姿,說說笑笑地從身邊走過,空氣中彌漫著晚飯的香氣和淡淡的草木氣息。
山娃卻沒心思欣賞這夜景,腳步有些沉重。多大姐扶著他的胳膊,特意放慢了腳步,嘴裡時不時地跟他說些廠裡的趣事,想讓他開心些,可山娃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思早就飄回了服裝廠和塑料廠裡。
他想起當初和曹響一起謀劃、承包塑料廠的日子。那時候,兩人擠在自己家那狹小的出租屋裡,對著《承包答辯書》,暢想著未來。
曹響那時候還叫他“兄弟”,凡事都跟他商量,對他的意見,言聽計從。他記得提出開發新產品,跑立項、爭取外彙指標額度時,曹響二話不說,就支持他,兩人配合默契、一拍即合;他提議去北京昌平縣百善鄉步雲鞋廠時,曹響和他一起就連夜趕到步雲鞋廠、牛勝鞋廠長家裡,為牛津革涼鞋聯合銷售定價,兩人一唱一和,迫使牛廠長不得不同意、統一定價銷售,曹響也是完全信任他的判斷,說“你定多少價格,就多少,我信你”。結果,取得了牛津革涼鞋巨大的利潤,完全來源於價格的提高。
那些日子,雖然苦,雖然難,可兩個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配合得默契無間,像一個人一樣。每次攻克一個難關,兩人就開心地笑了,眼裡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可現在呢?自從塑料廠承包以來,連年效益攀升,盈利遞增,塑料廠名氣大振,縣政府和工業局領導,對塑料廠的發展寄予厚望,決定塑料廠承包兼並服裝廠,作為二級法人單位,盼望服裝廠被承包兼並後,能起死回生,這是領導對曹廠長多大的器重和信任啊!
可是曹響好像變了,在取得了政績和成績麵前,飄飄然了,剛愎自用、我行我素、妄自尊大的思想又衝昏了他的頭腦。
他開始自稱“曹廠長”,說話做事也多了幾分架子。對於山娃的意見,不再像以前那樣虛心聽取,反而常常反駁,甚至帶著幾分不耐煩。
這次塑料廠明年發展規劃的事,不過是個導火索,之前幾次關於產品質量把控、人員管理的建議,曹響也都是敷衍了事。
山娃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曹響大哥變了,還是自己變了?他忍不住在心裡捫心自問。是自己真的膽小了,變得保守了,跟不上曹響的步伐了?還是曹響在勝利麵前衝昏了頭腦,被膨脹的野心,迷住了心竅呢?
想著想著,兩人已經走到了國防大學影院門口。影院門口人頭攢動,好多人都在排隊買票,還有小販在路邊叫賣著瓜子、汽水。多大姐扶著山娃找了個僻靜處,讓他等著,自己去排隊買票。
進場後,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影片開始放映。銀幕上,鞏俐飾演的菊豆在封建禮教的壓迫下苦苦掙紮,劇情跌宕起伏,影院裡時不時傳來觀眾的歎息聲。
可山娃坐在那裡,卻一點也沒看進去,一個故事情節也沒記住。銀幕上的光影在他臉上晃來晃去,可他的腦海裡,全是和曹響爭論的畫麵——曹響漲紅的臉、激動的語氣,還有自己當時的委屈和不解。
偶爾,他看著銀幕上菊豆的悲慘遭遇,心裡卻想著自己和曹響的兄弟情分。曾經是那麼要好的兄弟,一起打天下的夥伴,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難道真的應了那句“可以共患難,不能同富貴”嗎?
多大姐坐在旁邊,看得十分投入,偶爾會悄悄抹一把眼淚。她轉頭看了看山娃,發現他眼神空洞,顯然是沒看進去,不由得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納悶地問:
“趙廠長!這片子不好看嗎?”
山娃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心不在焉地回答說:
“挺好的!我就是有點累心,沒太看進去。”
多大姐沒再多問,隻是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趙廠長心裡有事,可既然他不想說,自己也不便多問,隻能希望這場電影,真的能讓他稍微寬心些。
影片結束後,燈光亮起,觀眾們陸續離場,討論著劇情。多大姐扶著山娃慢慢站起來,隨著人流往外走。夜風吹在身上,帶著幾分涼意,山娃裹緊了外套,心裡的迷茫和煩悶卻絲毫未減。
他抬頭看向夜空,月亮躲在雲層後麵,隻露出一點點微光。塑料廠和服裝廠的未來,他和曹響的關係,像一團亂麻,纏繞在他心頭,讓他無從下手。他不知道這場分歧最終會走向何方?也不知道曾經的兄弟情分是否還能回到從前?……
“趙廠長!慢點走!天黑了注意腳下。”多大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又不放心的囑咐說:
“回去早點休息,彆想太多了。”
山娃點了點頭,腳步沉重地跟著多大姐,往醫院的方向走去。夜色漸濃,路邊的路燈依舊亮著,可他心裡的那片陰霾,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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