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烈沒有回頭,隻是咬緊牙關,腳步踉蹌卻依舊堅定。他知道自己今日必死,但隻要能多撐片刻,或許就能為太後爭得一線生機——哪怕這生機渺茫得如同風中殘燭。
就在一名影衛的彎刀即將劈中陳烈後心的刹那,密林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伴隨著震天的呐喊:“太後莫慌!太子麾下金吾衛來援!”
這聲音如驚雷般炸響在密林之中,為首的影衛臉色驟變,揮刀的動作猛地一頓。陳烈亦是一愣,難以置信地回頭望去。
隻見密林東側的山口處,一隊身著金甲的金吾衛正策馬狂奔而來,旗幟上的“趙”字在風中獵獵作響,陽光灑在他們的盔甲上,泛著耀眼的寒光。
為首的將領手持長槍,麵容剛毅,正是太子麾下的金吾衛副將趙峰!
“是趙峰!是太子的人!”魏榮眼中瞬間迸發出狂喜的光芒,積壓多日的恐懼與絕望瞬間崩塌,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
趙峰策馬疾馳,長槍如蛟龍出海,徑直朝著為首的影衛刺去。
為首的影衛倉促揮刀格擋,“鐺”的一聲巨響,他隻覺手臂發麻,彎刀險些脫手,臉色愈發難看。他萬萬沒想到,太子的援軍竟會來得如此之快!
“殺!一個不留!”趙峰一聲怒喝,身後的金吾衛將士紛紛拔刀出鞘,策馬衝入影衛之中。
金甲與玄衣碰撞,長槍與彎刀交鋒,慘叫聲、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原本寂靜的密林瞬間變成了血腥的戰場。
陳烈緊繃的神經驟然鬆弛,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
魏榮連忙扶住他,聲音帶著哽咽:“陳護衛,你撐住,援軍到了,我們安全了!”
陳烈艱難地睜開眼,看著那些銀甲將士如猛虎下山般擊潰影衛,嘴角露出一抹釋然的笑容,隨即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為首的影衛見大勢已去,心知再無勝算,當機立斷,揮刀逼退身前的禁軍,厲聲道:“撤!”
餘下的影衛紛紛調轉方向,想要遁入密林深處逃竄。
可趙峰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兩側的密林中又衝出兩隊金吾衛小隊,將影衛的退路徹底截斷。
“既然來了,就留下吧!”趙峰眼神冰冷,策馬追上前,長槍一挑一刺,便將一名逃竄的影衛挑落馬下。
激戰片刻後,十幾名影衛死傷殆儘,僅剩為首的影衛被禁軍團團圍住,渾身是傷,插翅難逃。
他看著步步逼近的趙峰,又看了眼被護在中間的魏榮,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抬手就要自儘。
“休得自儘!”趙峰眼疾手快,長槍一揮,打掉了他手中的彎刀,隨即下令,“拿下!帶回大營,聽候發落!”
禁軍將士上前,將為首的影衛死死按住,捆縛起來。
趙峰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魏榮麵前,單膝跪地,恭敬行禮:“末將趙峰,奉太子殿下之命,前來接應太後!讓太後受驚,末將罪該萬死!”
魏榮緩緩平複著心緒,抹去臉上的淚水,重新拾起太後的威嚴,聲音雖帶著一絲沙啞,卻難掩底氣:“趙副將免禮,今日多虧了你及時趕到,否則哀家今日怕是要葬身於此。”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地上影衛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即刻啟程,前往茂蘭河大營,哀家要見太子,周立如此膽大包天,追殺哀家!”
“是!”趙峰躬身應諾,隨即吩咐手下將士照料昏迷的陳烈,安排人手護送魏榮,一行人整頓完畢後,朝著茂蘭河大營的方向進發。
陽光穿透密林,灑在眾人身上,驅散了連日來的陰霾。
魏榮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密林,眼中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這場追殺,她定會讓太子為她討回公道!
茂蘭河大營的轅門外,旌旗獵獵,甲胄鮮明。太子周明身著玄色錦袍,外罩鑲金邊的甲胄,腰間佩劍的劍穗隨風輕揚,往日裡沉穩冷峻的眉眼間,此刻滿是按捺不住的焦灼與狂喜。
得知趙峰已尋回母後,他幾乎是即刻便拋下手中的軍務,親自率著一眾親信將領,在營門外等候,目光死死盯著官道儘頭,每一次風吹草動,都讓他的心狠狠揪起。
終於,遠處塵土飛揚,一隊銀甲禁軍護送著一輛馬車緩緩駛來,旗幟上的“趙”字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周明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快步上前,身後的將領們亦緊隨其後,營門外的氣氛陡然變得肅穆而熱切。
馬車停下,趙峰率先翻身下馬,恭敬地撩開車簾。當一道身影從馬車上緩緩走下時,周明臉上的笑容卻驟然僵住,瞳孔猛地收縮,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那人身穿一件破爛不堪的宮裝,原本華貴的料子早已被荊棘刮得千瘡百孔,沾滿了汙泥與血漬,裙擺拖在地上,狼狽不堪。
發髻散亂如蓬草,幾縷灰白的發絲黏在滿是汙垢的臉頰上,遮住了大半張臉,隻剩下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滄桑。
這哪裡是那個常年居於深宮、雍容華貴、威儀萬千的太後娘娘?分明是個被生計磋磨得不成樣子的鄉野村婦!
周明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不難想象,母後這十數日來經曆了怎樣的顛沛流離、九死一生。那些追殺、逃亡、饑餓與恐懼,是他這個做兒子的未能護佑周全。
積壓的愧疚與心疼瞬間衝破了理智,周明再也顧不得太子的身份與營前的威儀,幾步上前,一把將魏榮緊緊擁入懷中,滾燙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浸濕了魏榮破爛的衣襟。
“母後!兒臣不孝!讓您受苦了!”他的聲音哽咽著,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胸腔裡的情緒翻湧如潮,“都是兒臣的錯,沒能早日救您出來,讓您在那樣的絕境裡掙紮求生……”
魏榮被兒子溫暖的懷抱包裹著,連日來的恐懼、委屈、狼狽與絕望,在這一刻儘數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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