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黑色霧氣凝聚的舷梯,仿佛一步跨過了生與死的界限。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冷瞬間包裹全身,並非溫度的降低,而是一種直透靈魂的、萬物終焉的死寂寒意。蘇淩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緊緊抓住林軒的手臂。
林軒體內混沌之力自行流轉,將那侵入的陰冷死意隔絕、消融,同時反手握住蘇淩薇冰涼的手,渡過去一縷溫和的混沌氣息,護住她的心脈與神魂。他目光沉凝,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舷梯收縮,兩人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穿過一層粘稠而冰冷的黑暗屏障,最終落在了堅實卻冰涼的甲板上。
眼前的景象,讓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的林軒,也不由得心神微震。
甲板寬闊得超乎想象,足以容納數千人,卻空蕩得令人心悸。腳下是暗沉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木質地板,踩上去發出沉悶的“篤篤”聲,回蕩在死寂的空間裡。空氣中彌漫著萬年塵埃與某種奇異香料混合的腐朽氣味,還有一種淡淡的、如同金屬鏽蝕般的血腥味。
抬頭望去,看不到天空,隻有一層濃鬱得化不開的、緩緩翻湧的黑色霧氣,構成了這艘巨艦的“天穹”。霧氣中,偶爾有絲絲縷縷的暗紅色流光如同垂死的蚯蚓般蜿蜒劃過,映照出甲板上一些模糊的輪廓——那是幾尊散落在各處的、形態怪異、覆蓋著厚厚塵垢的青銅雕像,有的像扭曲的人形,有的像掙紮的獸類,無一例外都透著一股痛苦與絕望的意味。
船首那白骨鳥首眼眶中的幽綠鬼火,如同兩盞指引冥途的燈塔,在遠處恒定地燃燒著,散發出冰冷的光暈,是這片黑暗空間中唯一穩定的光源。
整艘船,寂靜得可怕。除了他們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再無任何活物的聲響,仿佛航行在永恒的死亡之河上。
“前……前輩,這裡……”蘇淩薇聲音發顫,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過的任何魔窟都要令人毛骨悚然。
“跟緊我,彆亂看,彆亂碰。”林軒低聲叮囑,神識如同水銀瀉地般謹慎地向前蔓延。然而,這艘船似乎有某種強大的禁製,他的神識受到極大壓製,隻能勉強探測周身十丈範圍,再遠處便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他嘗試溝通體內的“影”和鎮源爐,卻發現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回應。這艘船,隔絕內外,自成天地!
沒有船員,沒有指引,隻有那道冰冷的意念讓他們“上船”。那麼,接下來該去哪裡?這艘船的目的地又是何方?
林軒略一沉吟,決定朝著船首白骨鳥首的方向走去。那裡是整艘船氣息最濃鬱、也最詭異的地方,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兩人沿著空曠死寂的甲板前行,腳步聲在巨大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兩側那些青銅雕像在幽綠鬼火的映照下,投下扭曲拉長的陰影,仿佛隨時會活過來撲向生靈。蘇淩薇緊緊跟在林軒身後,連大氣都不敢喘。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了一座高大的、由同種黑色木頭搭建而成的殿宇。殿門緊閉,上麵雕刻著與船首白骨鳥首相似的詭異圖案,隻是更加複雜,充滿了某種難以理解的祭祀意味。
就在林軒考慮是否要推開殿門時,那殿門卻無聲無息地,自行向內滑開了一道縫隙。
門後,並非想象中的房間,而是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廣闊的黑暗。隻有中心處,懸浮著一團緩緩旋轉的、由無數暗金色符文構成的複雜光球。光球下方,是一個同樣由暗金色線條勾勒出的、覆蓋了整個大殿地麵的巨大陣法。
陣法中央,盤膝坐著一道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殘破不堪、樣式極其古老的灰色長袍的“人”。他背對著門口,身形乾瘦,頭發如同枯敗的雜草般披散著,周身感覺不到任何生命氣息,仿佛早已坐化千年。但林軒卻能清晰地感知到,之前那道命令他們“上船”的冰冷意念,正是源自於此“人”!
似乎感應到林軒二人的到來,那懸浮的暗金光球微微波動了一下,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信息流,直接湧入林軒的識海:
“冥河擺渡,承載亡魂,亦渡生靈。報上汝等真名,烙印魂印,支付船資,方可抵達彼岸。”
冥河擺渡?亡魂?生靈?彼岸?
林軒心中凜然。這艘船,果然非同尋常,竟似與傳說中的冥府有關?支付船資?需要支付什麼?
他沉默片刻,以神念回應:“船資為何?”
“生靈渡河,需以‘記憶’、‘情感’或‘因果碎片’為資。亡魂渡河,需以‘執念’或‘魂力本源’為資。”那冰冷的信息流再次傳來,“亦可,以蘊含‘根源’之力之物抵償。”
記憶?情感?因果?林軒眉頭緊鎖。這些東西虛無縹緲,如何支付?難道是要被抽取?至於“根源”之力之物……是指混沌之力這類本源力量嗎?
他絕不可能讓對方抽取自己的記憶情感,更不可能輕易暴露混沌之力。
“若無船資,又當如何?”林軒試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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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滯留此船,化為‘薪柴’,直至永恒。”冰冷的回答不帶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薪柴?林軒目光掃過甲板上那些覆蓋塵垢的青銅雕像,心中升起一股寒意。那些……莫非就是曾經的“乘客”?
就在他思索對策之時,那背對著他們的灰袍“人”,忽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覆蓋在他身上的厚厚塵埃簌簌落下,他緩緩地、以一種極其僵硬詭異的姿態,轉過了頭。
沒有麵容!
那灰袍兜帽之下,並非人臉,而是一片不斷旋轉、吞噬光線的深邃黑暗!唯有兩點猩紅的光芒,在那黑暗的中心亮起,如同兩顆縮小了無數倍的血色星辰,冰冷地“注視”著林軒。
“汝身……有‘祂’之印記……亦有‘守望’之息……矛盾……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