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火光似乎又弱了一些,黑暗重新開始蠶食天空的邊緣,隻有醫院主樓殘骸裡偶爾蹦出的火星,像垂死掙紮的螢火蟲。空地上的喧囂漸漸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繃的、等待的寂靜。
受傷者的呻吟變得清晰,還有牙齒打顫的聲音,夜風的確越來越冷了,單薄的病號服根本無法抵禦懷俄明州夜晚的寒意。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潑灑在威爾遜醫院殘破的屋頂上。遠處的火光掙紮著,映得張寧寧的臉忽明忽暗,
“寧寧姐,我們是不是玩得有點大了?”孫存鑫湊過來,低聲問,他臉上還帶著劫後餘生的興奮,但眼神裡也透出了一絲後怕。
張寧寧沒回答,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周圍。
伊萬和賽義德正在低聲交談,眼神偶爾瞟向神劍局特工的方向,巴特爾和妹妹琪琪格蹲在旁邊的樹蔭下靜靜的嘮著閒嗑。
其他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青年,有的茫然,有的興奮,有的則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眼底藏著不安。
張寧寧掃視了一圈,始終都沒有在近處看到木下櫻的影子,那個女人似乎已經藏到了後麵空地上的人群中,在那裡偷偷窺探著這邊的情況。
當然,那個女人很有可能也不在意這裡發生的一切,她那時而木訥機械,時而慵懶隨性,又時而心狠手辣的性格就和他臉上那張麵具一樣,隻能讓人看到她的雙眼與嘴角,全然看不到她臉上真實的表情。
張寧寧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那裡被木下櫻那一掌擊中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
那個女人,使用的手段,與自己同源的太乙載道經……以及最後出現的貝驍。這些線索像散亂的拚圖,在張寧寧腦海裡旋轉,卻拚湊不出完整的圖像。
張寧寧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漩渦邊緣,水下是名為神士教和“東條機英”的陰影,而那陰影中有李簡、有李琪,甚至有著自己踏入修行之後遇到的所有人。這些人就像是被旋渦吞噬的沙,沉在最深最暗的地方,或聚或散,或糾纏到一起。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寧寧姐,棉衣和暖爐來了。”崔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幾個神劍局的特工板著臉,抱著厚厚的毯子和一些便攜取暖設備走了過來,動作僵硬得像是在執行葬禮儀式。
眼神如果能殺人,張寧寧覺得自己已經被淩遲了無數次。
當然那隻是如果,畢竟神劍局的這些特工最高的也隻不過是登堂境,就算打起來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一戰之力,至於其他的那些特工,跟自己鬥,隻要不是時間拖的太長,那些家夥或許都不會是自己的對手。
溫暖漸漸驅散了體表的寒意,但心裡的冰冷卻揮之不去。
張寧寧裹緊毯子,看著遠處神劍局的人像工蟻一樣忙碌,架設臨時照明,清理場地,聯絡外界。
周遭,冰冷的空氣與取暖器散發的烘熱交織,毯子帶來虛假的安全感,遠處忙碌的身影勾勒出不安的背景。這一切矛盾地混合在一起,竟生出一種令人昏昏欲睡的倦意。戰鬥後的腎上腺素正在消退,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上四肢百骸。
可張寧寧不敢睡,沒有人能夠100確定自己睡死之後周圍會發生什麼。
“師兄,喝點熱水!”崔廉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遞過一個軍用水壺,裡麵是神劍局特工“獻出來的熱水。臉上還帶著一絲未褪儘的紅暈,不知是剛才戰鬥的餘韻,還是被夜風吹的。“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隻是有點累。”張寧寧接過水壺,抿了一口,溫熱的水流劃過喉嚨,稍微驅散了些許疲憊。“你怎麼樣?”
“我還好!畢竟我並沒有受什麼傷,隻是損耗了一些氣力罷了,打坐一會兒,調息片刻便好!”崔廉擺擺手,語氣輕鬆,但眼神裡卻透著凝重,“師兄,師父他們是不是來利國了?”
張寧寧握著水壺的手微微一頓,溫熱的水汽氤氳而上,模糊了眼底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張寧寧側過頭,看著崔廉那雙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清澈、帶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探尋的眼睛。
“為什麼這麼問?”張寧寧的聲音放得很輕,幾乎融入了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