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似乎就來自於地下。
一轉眼,大半年過去了,又到了秋收的日子。
王德貴家承包的幾畝地,今年意外的豐收。
金燦燦的玉米棒子堆滿了院子角落新砌的水泥糧倉,像一座小小的金山,散發著穀物乾燥的清香。
這豐收原本該是喜悅的,但此刻,在王家卻像是一劑發作的毒藥般。
王德貴開始瘋狂地吃東西。
起初隻是飯量暴增。
他一頓能吃下往常三四頓的量。
後來,他不再滿足於一日三餐。
鍋裡的剩飯剩菜,甚至給豬拌的麩皮糠料,他都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抓起來就往嘴裡塞。
吃得滿嘴流涎,眼珠凸起,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吞咽聲。
他不再理會兒子驚恐的眼神,不在乎妻子絕望的哭喊。
“餓…餓啊…我好餓啊!”他經常這樣嘶吼著。
雙手痙攣般地在空氣中抓撓著,仿佛有無形的饑餓感在啃噬他的五臟六腑般。
終於,在玉米全部入倉的那個傍晚,出事了。
張秀芬在廚房裡收拾,忽然聽到糧倉方向傳來一陣毛骨悚然的,如同野獸啃噬骨頭的巨大聲響傳來。
還夾雜著王德貴含糊不清,飽含巨大痛苦的嘶嚎。
她心頭猛地一沉,拔腿就衝向後院。
糧倉的門虛掩著,她顫抖著手推開。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著生玉米和胃酸發酵的酸腐氣味撲麵而來。
昏暗中,她看到王德貴整個人埋進了那座玉米堆成的小山裡。
隻露出一個腦袋和瘋狂刨動、向嘴裡塞著玉米粒的手臂。
他的肚子以一種詭異、超越人體極限的幅度高高隆起。
薄薄的夏衫被撐得幾乎透明,皮膚下的青紫色血管,根根暴突,清晰可見。
肚皮繃緊得像是一麵隨時都會炸裂的鼓一樣。
“德貴,你彆嚇我啊。”張秀芬失聲尖叫著,瘋了似的朝他走去,撲過去想將他拉出來。
王德貴的動作猛的一滯。
他緩緩的,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轉過頭來。
那張臉上,因極度的痛苦和一種詭異的飽足感變得扭曲變形。
他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裡爆出來,死死地瞪著張秀芬。
嘴角高高揚起,他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啞地擠出幾個字來。
“不…不餓了…終於,終於飽了,飽……”
話音未落,一聲沉悶如同破布麻袋炸裂的聲音傳來。
噗嗤…
跟著一股濃鬱的酸臭味與血腥味彌散開。
張秀芬眼睛瞪得大大的,王德貴那脹到極致的肚皮,終於承受不住內部巨大的壓力,轟然爆裂。
粘稠的,混合著未曾消化玉米粒的暗紅腥黃的內臟碎片、血水、腸液,如同決堤的洪水,在四周噴濺開來。
濺滿了四周金黃色的玉米堆,濺滿了倉壁,也濺了張秀芬滿頭滿臉。
那濃烈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瞬間灌滿了整個狹小的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