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封氏看著那個盒子,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
她認得這個盒子,也認得盒子上那個用特殊藥水畫出的、隻有她能看懂的標記——一個骸骨旋渦的標誌。
這是那邊送來的東西。
但她的身體,卻做出了與內心恐懼截然相反的反應。
她幾乎是踉蹌著上前一步,然後,毫不猶豫地、深深彎下了腰。
她身上那套素白粗糙的棉布衣裙,此刻襯得她像一株在寒風驟雨中折腰的蘆葦,脆弱而無助。
“恭迎尊使。”
她的聲音響起,與白日裡在涵虛廳的威嚴冷淡、在長春苑的慵懶媚態、甚至剛才獨處時的疲憊冷漠都截然不同。
那是一種刻意壓低的、帶著細微顫抖的、近乎討好的聲線,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極致的恭敬與...畏懼。
她甚至將姿態放得比府中最下等的粗使丫鬟還要低微。
黑袍人對她的恭敬姿態毫無反應,仿佛隻是看到路邊一塊石頭自然彎曲。
枯瘦的手依舊平舉著那個黑色盒子,紋絲不動。
包封氏保持著彎腰低頭的姿勢,雙手高舉過頭頂,掌心向上,做出一個無比虔誠的、迎接聖物的姿態。
她的指尖在冰冷空氣中微微顫抖,不是因為石室的寒冷,而是源於靈魂深處的戰栗。
黑袍人這才將盒子,輕輕放在了她的掌心。
盒子入手冰涼沉重,但包封氏卻覺得那小小的盒子重若千鈞,幾乎要壓斷她的手腕,壓垮她的脊梁。
她知道裡麵是什麼——是她修煉返春訣,所必需的、也是最為關鍵和危險的一味主藥。
這味藥的獲取方式...她不願多想。
每一次接收,都意味著一次交易,一次更深地綁定,一次離那個無底深淵更近一步。
但,她沒有選擇。
邪功的反噬越來越難以壓製,她對藥的需求越來越急迫。
而那邊能提供她需要的東西,代價則是她必須提供那邊需要的東西——情報,資源,或者,在某些關鍵時刻的配合。
她依舊不敢抬頭,雙手穩穩捧著盒子,小心翼翼地收回,緊緊貼在胸前,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滾燙的烙鐵。
“謝...謝尊使賜藥。”她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種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慶幸與卑微。
黑袍人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回了半邊身子。
那純白麵具在幽暗光線下,顯得更加詭異空洞。
他沒有完全麵對包封氏,更像是一種側身的、居高臨下的俯視。
聲音從麵具下傳來,並非想象中的蒼老嘶啞,而是一種奇特的、毫無起伏的、仿佛金屬摩擦般的平板音調,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包封氏緊繃的神經上:
“吾主,前夜於白家戰死。”
石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青銅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躍了一下。
幾個字,平平無奇,甚至沒有加重語氣。
但聽在包封氏耳中,卻不啻於九天驚雷在靈魂深處炸響!
“什麼?!”
她失聲驚叫,猛地抬起頭,臉上那刻意維持的卑微和恐懼,瞬間被一種極致的震驚、茫然和難以置信所取代。
朱紅月死了?!
骸渦宗二位副宗主之一,手段詭譎、修為深不可測,也是她這條隱秘毒線上真正的、唯一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