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困在了自己編織的恐懼牢籠裡,惶惶不可終日。
而趙有才那雙審視的眼睛,在她這牢籠外,一遍遍不厭其煩地掃視著,試圖找出隱藏的秘密。
日子在蘇玉芬眼裡,變成了一場漫長而無聲的酷刑。
她變得草木皆兵。
趙有才一個眼神的停留,一聲意味不明的咳嗽。
甚至隻是坐在那裡沉默地抽煙,都讓她心驚肉跳,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或者正在琢磨怎麼套她的話。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總是躲避。
巨大的精神壓力讓她喘不過氣,連睡眠也成了奢侈。
夜,深沉。
海風嗚咽著穿過窗縫,帶來潮濕的鹹腥氣。
趙有才打著鼾睡在裡側。
蘇玉芬蜷縮在床的外沿,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眼皮沉重,意識卻在一片驚濤駭浪中沉浮。
夢裡,是光怪陸離的碎片。
滬上霓虹閃爍的舞廳,一張模糊不清、帶著異域風情的男人麵孔,冰冷刺骨的手術器械碰撞聲,還有蘇棠那雙洞悉一切、冰冷如深海的眼睛……
“……不,不要……”
她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身體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
“……彆告訴他……求你了……”
聲音含糊不清,帶著濃重的哭腔和絕望的哀求。
“……船票……燒了……都燒了……”
斷斷續續的詞語,如同囈語,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疼……好疼……”
她猛地蜷縮得更緊,仿佛在抵禦某種無形的痛苦,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
趙有才的鼾聲停了一瞬。
他其實沒睡沉。
心裡揣著疑團,像塞了塊石頭,哪能睡得安穩?
蘇玉芬壓抑的、帶著哭腔的夢囈,鑽進他耳朵裡。
他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側耳細聽。
“……滬上……回不去了……”
蘇玉芬又發出一聲模糊的囈語,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滬上?!
這兩個字刺中了趙有才敏感的神經。
他白天盤算物資時都還在琢磨,白天她躲閃,晚上夢裡卻藏不住。
趙有才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疑竇讓他恨不得現在拉起來蘇玉芬問清楚。
他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聽著身邊女人壓抑的抽泣和破碎的夢話。
蘇玉芬果然有秘密瞞著他。
第二天,蘇玉芬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起床,精神萎靡,眼神更加飄忽。
她甚至不敢和趙有才同桌吃早飯,借口說胃不舒服,端了碗稀粥躲到廚房角落去喝。
趙有才陰沉著臉,自顧自地吃著鹹魚乾。
他咀嚼得很用力,眼神卻銳利地掃過蘇玉芬。
她端著碗的手在微微發抖,喝粥時心不在焉,勺子好幾次磕到碗沿。
那副失魂落魄、仿佛靈魂都被抽走的樣子,哪裡是胃不舒服,分明是心裡有鬼!
蘇玉芬的夢囈,如同在趙有才心頭點燃了一簇鬼火。
疑心一旦發酵,便再也按捺不住。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找證據。
他不再直接質問蘇玉芬,這隻會讓她像受驚的蚌殼一樣死死閉緊殼,什麼也問不出來。他要自己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