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月6日,淩晨。
興業區,臨平路中段。
路上停滿了來自不同部門的車,派出所的、交警的、以及剛趕來的消防隊。
消防人員先是確認車裡的兩個被害人已經死亡,確保沒有生還的可能後,指揮裝有吊機的貨車,放下繩索,綁住黑色奔馳車,緩緩把車吊起。
雖然是淩晨,但路上都是亮晃晃的車燈和手電筒的光亮,把半條路照的燈火通明。
三大隊隻有楊錦文趕來了現場,他並沒有告知其他人。
案子剛發生,又是深夜淩晨,一熬又是一夜,大家夥都來現場,明天肯定是沒精神調查案子的。
高傑打了一個電話給馮小菜,確保對方已經到家,但沒告知車禍事情。
此時,他放下電話,帶著趙鵬走到楊錦文身邊。
“楊隊。”
楊錦文的視線盯著吊機的方向,微微轉過頭:“高隊辛苦。”
“救人的時候,我看過車裡的那兩個人,確確實實是被槍擊致死。”
“兩個人都是?”
“沒錯。”
“那個男孩呢?”
“救護車上呢。”回答他的是剛趕來的伍楷。
他和一群人走了過來,其中有興業區派出所的所長,交警大隊的大隊長,後者是高傑的直屬領導。
楊錦文和這些人點點頭,便聽見伍楷道:“虎頭奔,這車不多見,如果是槍擊致死,十有八九是仇殺。
老胡,你對這車和車牌號有印象嗎?”
名叫老胡是興業區交警大隊的頭兒,他搖頭:“我就知道一輛,興業百貨商場的老板、馮登,開的是這車,但車牌號不一樣。”
伍楷眯著眼:“馮小菜她爸?”
“是,他女兒不是在你們秦城支隊上班嗎?”
“老胡,你趕緊查一下車主,如果真的是槍案,這是大案子,大領導明天要過問的。”
“行,交給我。”
老胡準備離開,他瞥了一眼自己的下屬高傑,對方還站在原地,沒打算走,於是他搖搖頭。
高傑以前是三大隊的大隊長,因為犯錯誤,被下放到交警大隊當了一個中隊長。
按照他以前的職務來說,跟老胡是平級,但論職權,高傑比他還牛叉。
正因為如此,交警大隊的大小領導,對高傑都不太愛搭理。
伍楷向派出所的吩咐了幾句,即使臨平路上很難找到目擊證人,但這條路是連接興業區和塔雁區的主乾道,他記得裝有兩個監控,雖然很雞肋,但還是查查為好。
雖然案發時間是深夜,走訪也得馬上展開。
吩咐完後,伍楷準備和楊錦文聊幾句,但人已經去到救護車的車邊,而且高傑也跟了過去。
小男孩坐在救護車的擔架床上,醫生正用聽診器檢查他的身體。
“情況怎麼樣?”
醫生取下聽診器:“目前看來,受了一些皮外傷,最好是再去醫院做個檢查。”
“能問話嗎?”
醫生沒回答,楊錦文看了看小男孩,隨後登上車,醫生給他讓開位置。
楊錦文坐到了男孩的對麵,伸手摸到對方的肩膀。
男孩身體一哆嗦,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楊錦文放下手,身體前傾,雙手交叉互握:“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低著腦袋,沒有吱聲,並攏的膝蓋抖個不停。
這時候,高傑開口道:“孩子,彆害怕,告訴我們,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抬起頭,瞥了一眼高傑,嘴唇抿了抿後,回答道:“我……我叫薛家榮。”
“你父母呢?”
“朱……朱貴,熊莉莉。”
聽見這話,楊錦文眯了眯眼,一家三口,三個姓氏?
“你知不知道今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男孩身體哆哆嗦嗦地道:“回家……我們準備回家,路上……有人騎著摩托車……”
“有人騎著摩托車,逼停你爸開的車?”
男孩搖頭:“沒……沒有。”
見他說不清楚,楊錦文幫他組織著語言:“有人騎著一輛摩托車,靠近你爸開的車?”
“是。”
“然後呢?”
男孩咽下一口唾沫,牙齒打顫:“他……他從懷裡掏……掏出一把槍……”
楊錦文靜靜地等待著,等男孩穩定情緒。
男孩閉著眼,聲如蚊蠅:“他開槍了……然後車就翻了,我聽見我媽喊我……後來,我就看見他……是他救的我。”
男孩抬手指了指高傑。
楊錦文身體往前傾了傾:“你有沒有看見騎摩托車那人的臉?”
“沒……沒有。”
“他穿著什麼衣服?”
“雨……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