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
丹南縣,陳家村。
距離村口一裡地的公路上,一輛滿是塵土的三菱車停在路邊。
楊錦文四個人下車步行,沿著土路來到村口。
時值元旦過後,已經是農閒,兩側的莊稼地裡看不見農戶,但接近村子的時候,便開始見到了在村口閒逛的人。
貓子對丹南縣比較熟悉,翻過幾座大山,就是他的老家。
他指著陳家村北麵的山,低聲道:“那邊就是盤營煤礦,以前陳家村很有錢的,村書記村長帶頭偷挖煤礦,包括鄉政府在內的人都摻和了,他們還專門從煤礦修了一條土路下來。
我們縣那邊的村子都窮,附近的村民都來丹南縣下井挖煤,做的都是短期工。
我爸也來乾過活,那個時候,有很多人沿著運煤的鐵軌走,挑著扁擔籮筐,專門撿火車皮掉下來的煤渣,然後拿去賣錢,我小時候都乾過這個事兒。”
姚衛華拿著望遠鏡,對著北邊的山頭仔細看了看:“現在修了水泥路。”
貓子點頭:“盤營煤礦被朱貴承包後,水泥路就修好了,比鄉鎮的土路還好。”
蔡婷道:“朱貴真正賺錢的就是盤營煤礦,他大哥朱虎的車隊就在煤礦上。”
楊錦文用肉眼就可以看見煤礦上修建的紅磚建築,以及橫亙在半山腰的一堵刷白了的圍牆。
姚衛華道:“竟然還有運煤的貨車出來,煤礦上的這些人,難道不知道朱老板已經死了?”
楊錦文搖頭:“朱貴是在前天夜裡被殺的,為了不打草驚蛇,專案組沒有先通報他的家人,反正朱貴家裡就隻有他大哥朱虎,咱們過來安南查朱貴被害,就是看看這些人的反應。”
姚衛華放下望遠鏡,應了一聲。
蔡婷問道:“老姚,能看見山上的彆院嗎?”
“不是在後山嗎?站在這個位置看不見。”
“去後山的路,肯定要從煤礦上過去,咱們現在東邊,隻能繞過去了?”
貓子道:“應該是有小路的。”
蔡婷:“你知道小路在哪兒?”
貓子搖頭:“我不熟,得問村民。”
四個人進村之後,便看見村口豎著一根旗杆,後麵就是陳家村的辦公室,挨著村衛生所、村口小賣部。
十幾個人坐在院子裡,一邊曬太陽,一邊玩著紙牌。
見到四個陌生人進村,這些人立即放下牌,警惕地看著楊錦文幾個人。
姚衛華上前幾步,從兜裡掏出翡翠香煙,一邊挨個發,一邊自我介紹:“你們好啊,我們是從市裡研究院來的,專門過來勘察陳家村周邊的地質情況。”
一個戴著類似解放帽的大爺問道:“技術員?”
姚衛華點頭:“對,對。”
“沒聽鄉政府說有技術員過來啊。”
“您是?”姚衛華再給他派了一支煙。
“我是村裡的治安員。”
麵對對方的疑問,姚衛華有點編不下去。
蔡婷走上前,甜甜一笑:“大爺,您好,是這樣的,我們是經過縣政府同意才過來的,鄉政府可能沒收到消息,這是我們縣裡地質局的科員……”
蔡婷指了指楊錦文。
這些人一看楊錦文的樣子,當即就相信了幾分。
蔡婷又道:“丹南縣不是產煤大縣嗎?這幾十年下來,周邊的地質和生態都遭受到了破壞,特彆是最近幾年,夏季雨水一來,還出現地質塌陷和垮塌。
這還好,最重要的是影響咱們莊稼生產啊,咱們是農業大國,是以糧食為根本的,陳家村這邊的產糧怎麼樣?跟前些年比,是不是下降了很多?”
她這話一說,圍攏過來的一些村民,一邊抽煙,一邊議論起來:“我家今年小麥的產量確實不太好,玉米收成也不行。”
“得用農藥,你舍不得花錢買農藥,怪誰啊?”
“不是農藥的問題,這個女同誌說得對,咱們村子周圍到處都是煤坑,確實影響咱們莊稼地。今年夏天,我家屋後的那塊地,我就感覺在往下沉。”
蔡婷點頭:“所以為了咱們農業生產,咱們地質研究院,專門過來勘察勘察情況,如果真有這方麵的影響,我們也好向縣政府反映。”
“必須反映!”剛才那個治安員道:“這天天挖煤,挖祖宗的留下的土地,每個月都有爆破的聲音,能不影響地質情況嗎?”
“就是!”其他村民附和道:“朱貴那個王八蛋,他是發了財,咱們隻能乾看著。”
“這狗日的就是從咱們村裡奪走盤營煤礦的。”
蔡婷道:“我們過來的時候,聽說90年的時候,陳家村和朱貴產生過矛盾?”
“什麼叫矛盾,死人了!”治安員憤憤不平地道:“咱們村的陳立康被朱貴那一夥人給打死了,還重傷了兩個。”
蔡婷挑了挑眉:“鬨這麼大啊?這個陳立康的家人不是很痛心?”
“又有什麼辦法呢?姓朱的賠了一筆錢,他的人也坐了牢,這事兒也就了了,陳立康也倒黴,要是家裡青壯年多,這事兒肯定不能這麼算了。”
旁邊的村民歎了一口氣:“老陳,你說的輕巧,咱們村書記、村長,還有鄉政那些人,誰沒拿過朱貴的……”
治安員瞪了他一眼:“彆瞎幾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