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到十五平米的房間內。
水泥地麵,四麵灰白牆壁,沒有窗戶。
一盞二十瓦的節能燈從天花板垂下來,晝夜不息地亮著,白熾的光讓人分不清時間。
陳熙娜坐在木板床上,盯著對麵牆角那個開放式洗手間。
馬桶、洗手池、一塊塑料簾子,就是全部。
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周。
第一天她還在憤怒,衝著門大喊大叫,質問那些人憑什麼關她。
沒人理。
送飯的人是兩個東南亞麵孔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眼神冷漠。
他們聽不懂普通話,也聽不懂粵語,或者說壓根不想聽。
第二天她試圖講英語。
其中一個男人看了她一眼,把飯盒放下,轉身就走。
第三天她放棄了溝通。
第四天開始,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出不去了。
那種感覺很難形容。
就像一個人站在懸崖邊,往下看是深不見底的黑,往後退已經沒有路。
她開始回想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又是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一周前的那個下午,她記得很清楚。
司機開車送她去機場,車行駛到半路,忽然靠邊停下。
她還沒反應過來,後座車門被拉開,兩個壯漢擠了進來,一左一右夾住她。
她想喊,嘴被一塊濕毛巾捂住。
那味道很奇怪,帶著刺鼻的甜腥味,像是某種藥物。
她掙紮了幾秒,眼前開始發黑,耳朵裡嗡嗡作響,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這個房間裡。
手機、錢包、行李箱,全都不見了。
身上隻剩一套衣服。
她猜測這裡應該是某個郊區的廢棄倉庫,或者工廠。
牆外偶爾能聽到遠處的汽車聲,但很模糊,說明離市區不近。
房間的門很厚,鐵皮包著木板,從裡麵根本推不開。
她試過。
用力推,用肩膀撞,用床板撬,都沒用。
後來她不再浪費力氣。
每天的生活變得機械而規律。
早上七點左右,有人送早餐,白粥配鹹菜。
中午十二點,送午飯,一葷一素一飯。
晚上六點,送晚飯,和午飯差不多。
盒飯談不上好吃,但也不難吃,像是某個普通快餐店的出品。
她一開始不敢吃,怕有毒。
後來餓得受不了,才咬著牙吃下去。
吃完之後沒事,她稍微鬆了口氣。
至少對方還不想讓她死。
但這個“至少”並沒有讓她安心多久。
第三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盞燈,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對方隻是想要錢,早就聯係她家人了。
如果隻是想威脅她,也不必把她關這麼久。
那麼,對方到底想要什麼?
她腦子裡浮現出幾個可能的答案,但每一個都讓她心裡發冷。
她想到了楊鳴。
鏡像影業的實際控製人,表麵上是商人,實際上是黑道大哥。
她在鏡像工作的那段時間,雖然和楊鳴接觸不多,但也聽說過一些傳聞。
比如楊鳴曾經坐過牢,比如他手下有一批狠人,再比如他在香江和內地都有勢力。
一開始她不太相信這些傳聞。
畢竟楊鳴表麵上看起來很正常,話不多,做事低調,不像那種黑幫老大。
但後來她接觸到一些鏡像的內部資料,才知道那些傳聞不是空穴來風。
鏡像影業背後有一個叫“眾興”的母公司,而眾興的業務遠不止影視。
地產、酒店、物流、甚至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灰色產業。
那些財務報表上的數字,很多都對不上,明顯是在做賬。
她當時心裡有些猶豫,但沒多想。
娛樂圈本來就是個灰色地帶,很多公司都有見不得光的賬。
她隻是個職業經理人,隻要拿錢辦事,其他的不歸她管。
直到理查德的人找上門。
那是四個多月前的事。
她記得那天是個周五,下午五點多,她剛從會議室出來,助理說有人找。
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穿著得體,說話客氣,自我介紹說是環球信托的法務顧問。
他約她在中環的一家咖啡館見麵。
見麵的時候,對方開門見山,說他老板對她很欣賞,覺得她在鏡像的能力被埋沒了,希望她能考慮一個合作機會。
“什麼機會?”她問。
對方笑了笑,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麵前。
“幫我們收集一些鏡像的內部資料。作為回報,我們會給你一筆可觀的報酬。等鏡像上市之後,你會成為新的董事長。”
她當時愣了幾秒,然後搖頭:“抱歉,我做不到。”
對方也不意外,隻是點點頭,把文件收回去:“沒關係,你可以考慮幾天。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改主意了,隨時聯係我。”
她接過名片,沒說話。
回到公司之後,她把名片扔進了抽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