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之間,百姓交口稱讚他們的善舉。
然而榮耀背後,是兩家產業的急劇萎縮。
西家為供應學童膳食,每月支出超過五千金,孟家為興辦學堂,也是耗資巨大。
更不必說對兩家而言相當於命脈的鹽、紙都被趙淩牢牢掌控。
張良沉吟良久,終於落下一子,緩緩道:“無論當初兩家是出於何種考量效忠陛下,如今在天下人眼中,他們就是大秦忠臣的表率。西家供養學童,孟家興辦學堂,這些善舉百姓都看在眼裡。若讓他們就此沒落,恐傷陛下聖明。”
陳平接話道:“丞相所言極是。兩家在各地的影響力仍在,與其任其衰敗,不如善加利用。既然陛下已將他們樹為典範,何不讓他們繼續發揮表率作用?如此方能收天下士人之心。”
趙淩指尖的黑子在棋盤上輕輕轉動,含笑看著兩位謀臣:“二卿的意思是,朕該見見他們?”
“該見。”張良的回答斬釘截鐵。
“臣附議。”陳平躬身道。
然而趙淩卻將黑子啪地落在棋盤上,語氣悠然:“不見。”
在張良和陳平詫異的目光中,年輕皇帝從容解釋:“他們若真想見朕,自會設法求見。朕主動找他們這叫什麼話?”
“他們是回來求活路的,那便給他們一個求的機會。”
說罷,他喚來侍立在旁的宦官:“將今日朕獵得的那兩頭最肥美的麋鹿,分彆送往西府和孟府。”
這道諭令意味深長。
賞賜獵物的舉動,既表明皇帝知道他們已回鹹陽,又暗示了不予召見的態度。
這其中蘊含的帝王心術,讓張良和陳平都不禁暗暗歎服。
待宦官領命而去,趙淩忽然問道:“嶺南那邊,最近可有什麼消息?”
蕭何連忙上前稟報:“馮瑜來信說,百越各部已推舉出三位首領,不日將赴鹹陽朝貢。關市貿易日益繁榮,上月稅收較前月又增三成。”
“善!”趙淩滿意點頭,又看向韓信,“水師訓練得如何了?”
韓信精神一振:“回陛下,三千水師已在渭水演練三月,隨時可出海遠征。”
君臣幾人又商議了一番國事,直到夕陽西斜。
而此時鹹陽城中,西文彥望著對著皇帝賞賜的麋鹿陷入了沉思。
“陛下這是……”西文彥撫著鹿茸,欲言又止。
在給了宦官賞錢之後,他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望著麋鹿發呆。
孟巍然那便的情況也相差無幾。
而在甘泉宮中,趙淩正憑欄遠望。
暮色中的渭水如練,遠山如黛。
這位年輕的帝王深知,駕馭世家如同駕馭烈馬,既不能縱容其恣意妄為,也不能一味打壓。
恩威並施,剛柔相濟,方能令這些百年世家為己所用。
世家?
他們之前之所以被稱為世家,那是因為他們壟斷了財富,壟斷了知識,壟斷了向上攀升的通道。
現在呢?
趙淩嘴角隻得一抹冷笑。
他倒要看看,在他不召見的情況下,兩隻老狐狸究竟要怎麼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