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銅壺滴漏發出單調而清晰的“滴答”聲,計算著這難熬的時光。
窗外的光線透過雕花木窗,在光滑的金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映照著孟巍然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
名譽、利益、皇權、未來……
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飛速盤旋、碰撞。
許久,他才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四成!”
這是他仔細權衡後,自認為能接受的底線,既保留了相當利潤,也試圖向蕭何,或者說向蕭何背後的陛下,展示自己的“誠意”與“讓步”。
蕭何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六成!”語氣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仿佛這已是他最後的底線。
孟巍然的拳頭在袖中驟然握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盯著蕭何,試圖從對方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看出哪怕一絲鬆動。
然而,他失望了。蕭何的目光平靜無波,如同古井深潭。
空氣仿佛凝固了。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是意誌與膽識的比拚。
孟巍然在心中飛速計算著,五成的稅,雖然利潤大打折扣,但憑借製冰術的獨一無二和必然產生的巨大需求,依然是一筆足以讓家族延續輝煌的財富。
更重要的是,這或許能真正換來陛下的信任,為孟氏子孫謀一個相對安穩的未來。
若堅持四成,惹惱了蕭何,進而觸怒陛下,恐怕連這三成、兩成都沒了,甚至連現有的名聲和地位都可能不保。
孟巍然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麵無表情地開口道:“五成!如此孟家與西家都能補充之前的虧空,否則吾皇此次恩賜又有什麼意義?”
他緊盯著蕭何,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也是他最後的底線。
兩人在這售冰的稅收上,一個漫天要價,一個坐地還錢,都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對方的底線,尋找著那個微妙到能讓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平衡點。
蕭何沉吟了片刻,目光在孟巍然麵沉入水的臉上掃過。
他似乎在權衡,在計算著將這兩位老臣逼得太緊的得失。
終於,他緩緩點了點頭,吐出一個字:“好!”
五成其實也是他的預期。
之所以喊出七成,那就是讓孟巍然感到壓迫。
實則此番他真是私自前來的。
皇帝太仁慈了,竟然打算隻收兩成的稅收。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
西家和孟家名利雙收。
在稅收上,皇帝狠不下心,隻能他蕭何來做了。
書房內緊繃的氣氛,隨著這個“好”字,驟然鬆弛了不少。
孟巍然暗自長長籲了一口氣,他開始盤算,今後還是得跟這些皇帝的近臣打好關係才行。
他以前好歹也是當過廷尉的,皇帝本來就難伺候了,下麵的官更難伺候,。
蕭何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慣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仿佛剛才那劍拔弩張的逼問從未發生過。
“既如此,便有勞孟公隨本官一同前往西府吧。”他語氣輕鬆地說道,“此事還需與西公當麵言明,訂立章程。在下也不想再費第二遍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