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鐸靜靜地聽著,那雙疤痕盤桓的臉在麵對江南時總是出乎意料的溫和。
尤其是那雙跟江南有八分相似的眼睛,溫和到似乎能包容所有江南做過的事。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欣慰:“你做得很對。”
江南突然抬頭,黑沉的眼睛閃過一絲訝異。
這反應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你不覺得我太過狠心嗎?從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放江嵐提前回來。”
“況且,就算我沒主動說要報複江嵐。但按我平時對她的態度,底下的人也會想辦法以最重的判刑方式幫我出氣。江嵐背叛二十年這件事,我多少插過手。”
江南忍不住和盤托出,聲音裡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試探。
他也說不上為什麼要跟汪鐸說這些。
也許是因為生死之際,麵前這個人依然毫不猶豫站在他這邊。
也許是因為,他感受得到汪鐸對他的無線包容,也因為如今在基地的工作,站在這個位置多少有那麼一些理解當初汪鐸的選擇。
某種程度上,江南願意讓汪鐸走近一步。
所以,他開始展露真實的自我,甚至故意告訴汪鐸,自己並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也不是他想象中完美無缺的孩子。
相反,他錙銖必較,手段冷硬,翻臉無情。
任何對不起他被他判斷成敵人的人,江南都會毫不留情得報複,哪怕那人是親生母親。
所以……所以如果汪鐸接受不了,或者覺得他這種作法太過無情……
江南深吸一口氣,手指下意識攥起。
那就證明,他跟這個生理學上的父親,到底不是一路人,以後他們還是應該……
一聲輕笑打斷了江南的思緒。
汪鐸專注得看著,黑色的瞳孔在窗外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溫暖的碎金光芒:“沒有人有資格要求受害者不報複。尤其是你,你已經選擇了用法律來討回公道,這是最克製的報複方式。”
“江南,你做得很好……我以你為榮。”
汪鐸忍不住加上最後一句。
他看著麵前這個自己缺席了二十年,但依然如翠竹般優秀俊逸的少年,隻覺得欣賞自豪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質疑他的決定。
他自覺對不住江嵐,但這絕對不是江嵐虐待江南,甚至反複幾次陷害他的理由。
說到底,江嵐走到如今這一步多是作繭自縛,是受困於自己的執念。
而江南,從那樣晦暗蕭瑟的童年中獨自闖出來,以他現在的權勢,沒在私下下手報複江嵐,而隻是用法律的武器為自己討回公道。
這在汪鐸這些年曆經的無數黑暗人事中,幾乎稱得上善良。
他的兒子,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已經獨自成長成一個有原則有能力同時有報國理想的優秀青年。
他是虧欠江南最多的人,不管江南做了什麼事,哪怕是錯的,汪鐸也會拚儘一切彌補,更何況認識至今,江南沒有一件做得不好,沒有一次讓人失望。
汪鐸也就在與日遞增得欣賞中,越發驕傲自己是江南的父親。
他篤定得認為,那是自己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