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夥計端著下一盤菜靠了過來,兩人也立刻停下了討論的話頭。
夥計端來的燉生敲用了隻粗陶大碗裝著,鱔段被碼成整齊的扇麵形。
醬色的湯汁濃稠得能掛住筷頭,表層浮著層琥珀色的油光,撒在上麵的白胡椒粉像落了層細雪。
“貴客慢用,這燉生敲必須要趁熱吃。”
夥計放下碗時特意提醒:
“咱們後廚的老師傅說了,一旦在熱氣散了,那味道可就差遠了。”
夏沐夾起一段鱔魚,隻見那鱔肉被劃成菱形花刀,經油炸後微微外翻,像朵半開的玉蘭花。
送進嘴裡先嘗到的是醬鹵的鹹鮮,牙齒輕咬,外皮竟帶著幾分酥脆,裡頭的肉質卻是彈脆的。
肉質非常緊實,一口咬下去豐腴的油脂在口腔中爆開。
醬汁裡的酒香混著鱔魚本身的清甜,在舌尖纏成一團暖融融的鮮。
“這道菜的火候相當不錯!”
夏國文吃得直點頭。
“鱔魚的肉本身就比其他魚肉更加緊實,但是他這裡卻能做到外酥裡嫩,最重要的是做到恰當入味,沒二十年功夫做不出這味道。”
兩人你一筷我一筷,沒一會兒就將小份燉生敲吃了大半。
正吃得興起,夥計端來了最後一道菜——鹵鴨胗肝。
白瓷盤裡,鴨胗被片成薄薄的月牙狀,邊緣泛著醬色的油光,旁邊碼著十幾瓣切得整齊的鴨肝。
鴨肝是淡淡的粉色,表麵光滑細膩,看不到一絲血絲,顯然是處理得極細致乾淨。
“這鴨肝看著倒新鮮。”夏國文拿起筷子,先夾了一塊鴨肝放進嘴裡。
鴨肝入口微涼,帶著鹵汁的鹹香,質地細膩得像綿綢,輕輕一嚼就化了。
可咂摸了半晌,夏國文卻皺起了眉頭,又夾起一塊鴨胗嚼著,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夏沐見父親神色不對,也夾了塊鴨肝嘗嘗。
鴨肝的品質確實沒話說,新鮮滑嫩,沒有一點腥氣。
可那鹵味卻淡得出奇,除了基礎的鹹鮮,竟嘗不出彆的層次。
“這鴨肝……”夏國文也嘗了一片,眉頭微微蹙起,“食材看著倒是新鮮,怎麼味道這麼普通?”
他夾起一塊鴨胗,口感倒是脆嫩,可鹵汁依舊寡淡,連帶著鴨胗本身的鮮味都被蓋了下去。
對比前麵幾道菜的驚豔,這盤鹵味就像忘了放調料般,實在讓人費解。
“怎麼回事?”夏沐皺起眉頭。
“這鹵味的味道也太淡了,和桂花鴨的鹵料簡直像是兩個路子。”
眼前的情況實在太奇怪了。
按理來說兩個菜品都會用到鹵水,沒有道理前麵的鹵汁調的風味醇厚,後麵的鹵汁卻調的寡淡無味。
夏國文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提出了一個可能性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洪武年這邊吃的鹵鴨胗肝,就是比較清淡的口味?”
夏沐搖搖頭:
“這····不太可能吧?”
“要是都喜歡清淡,那麼桂花鴨應該也和這個鹵鴨胗肝一樣才對。”
就在兩人討論著,這到底是口味問題,還是菜品出了問題。
鄰桌忽然傳來“啪”的一聲脆響,一隻青花茶杯被重重摜在桌上,茶水濺出杯沿,在光滑的桌麵上漫開一小片濕痕。
“這是什麼東西?!”
一個身著湖藍色長衫的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聲音洪亮如鐘,瞬間壓過了大堂的喧鬨。
他指著麵前那盤幾乎未動的鹵鴨胗肝,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