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斜,沈舟總算是裝滿了竹樓外那口大缸,人梯的法子不可取,他便搬去了桌椅,雖麻煩,可起碼不會再次發生尷尬事情。
洛清除了剛開始有些慌亂外,其餘時候依舊無波無瀾,這倒是讓沈舟欽佩不已,感慨不愧是前輩,修心有成。
之後二人簡單地吃了幾顆野果,在屋內各自選了個角落盤膝打坐。
夜色降臨,白日溫暖如春的山穀,忽然寒風席卷,溫度急劇下降。
沈舟被迫退出冥想,找了些木柴,放於鐵盆中點燃,又從書架下方的櫃子裡拽出一條棉被。
他湊近聞了聞,還好,沒什麼異味,“前輩,需要麼?”
洛清露在外麵的指尖略微發白,唇色也淡了幾分,卻仍拒絕道:“不必。”
沈舟並未強求,隻當是長輩照顧晚輩了,他披著棉被坐在火盆邊,伸手烤了烤,隨意道:“前輩見多識廣,可曾聽聞過二十年前混跡於江南一帶的‘雲水居士’柳煙?據說她本是一位戲子,一手‘流雲袖’耍得出神入化。”
“皇宮武庫中留有她的秘籍,我翻看過幾次,但上麵記載的是一首《玉春堂》,讓人不知該從何處修煉,前輩有什麼眉目嗎?”
沈舟對此門武學不怎麼感興趣,隻是長夜漫漫,總得找點話題打發時間。
洛清搖搖頭。
沈舟歎息道:“可惜柳煙前輩死的太早,不然能當麵問問。”
說完,他又道:“京城中流行起一件新事物,雖是個小小圓筒,不過若是對著光一轉,裡麵能見琉璃萬千。”
“我要是不忙,肯定好好研究研究,說不準可以將武學招式刻錄其上。”
洛清的眸子驀地亮了一下。
沈舟眉毛高高挑起,洛宗主這是…童心未泯?
但他沒深究,老葉也是差不多的性子,聽到好玩的,才會有精神。
沈舟突然想起什麼,笑道:“西路聯軍中,‘寒江釣叟’吳前輩,似乎跟貴派上任宗主交情匪淺…”
話音未落,洛清搶先道:“吳前輩她近來可好?”
沈舟笑容僵住,吳寒諢號“寒江釣叟”,但實際才不惑之年,稱“前輩”?
…能解釋得通…或許洛宗主…三十來歲?
放江湖上,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漱玉劍庭上任宗主收徒挺早啊…
不等沈舟理清這混亂的輩分關係,異變橫生!
洛清沒來由地呻吟一聲,猛地抬手捂住左肩,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栗起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似乎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前輩!”沈舟大驚失色,將雜七雜八的思緒拋諸腦後,快步上前。
隻見女子指縫間,迅速彌漫開了一片暗紅色血跡!
是了!上次大戰中,洛清為了助他,左肩被一位草原高手的爪風所傷。
洛清應是自行點了穴道止血,現在時效已過,又有袍子擋著,故而沈舟一直沒察覺。
沈舟雙指並攏,卻發現運轉不了氣機,“前輩稍待!”
他衝出竹樓,憑借著白日的記憶,找到了一片藥園,拔了幾棵具有止血功效的草藥。
武者半個醫,普通的外傷,沈舟倒是會治。
他三步並做兩步跑回竹樓,把草藥放在嘴裡亂嚼一氣,“事急從權,前輩還請不要介意。”
洛清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止不住地抖動。
沈舟定了定神,動作輕柔地幫女子褪下了左肩袍袖,觸目驚心的傷口讓他眉頭一緊。
那是一個幾乎貫穿的血洞,周圍皮肉翻卷,慘不忍睹。
沈舟又端來一盆清水,扯下一截下擺,放在盆中浸濕,“前輩…您要是可以,就自己來,您要是不回話,就我動手。”
洛清默不作聲,或者說,根本出不了聲。
沈舟慎之又慎地幫女子清洗完傷口,然後才將草藥敷上,並用柔韌的藤條包紮固定。
整個過程,洛清都咬緊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