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去做另一件事。”程靈素從胡斐懷中退開,臉上的神情恢複了冷靜與決斷。
“什麼事呀?”胡斐有些不解。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程靈素說道,說著便直接拉起胡斐的手,向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們沒有走遠,便在穀口找到了一位正準備出山挑擔子的大叔。程靈素不知與他低聲說了些什麼,又塞給他一錠銀子,大叔便猶豫著點了點頭,跟著他們一起前往薛鄂居住之地——藥王莊。
來到藥王莊外,那座鐵鑄的莊院在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程靈素沒有硬闖,而是向著裡麵清脆地喊道:“師姐,我是靈素,給我開門吧。”
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回蕩,可莊院內卻死一般寂靜,並無人應答。
“她怕了。”程靈素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她沒有再試,而是帶著兩人繞到藥王莊後麵,在一處隱蔽的角落找到了鐵屋的通風口。她取出一小截竹筒,對著裡麵輕輕一吹,一縷無色無味的迷煙便飄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她才大搖大擺地回到正門,用一根發簪輕易地撥開門鎖,走了進去。
鐵屋內,正如她所料。薛鄂已經癱倒在地,不省人事。而在屋子中央,一個半大的孩子——小鐵,正渾身赤紅地泡在一個大鐵桶裡,也暈了過去。
“她想用烈火熬製,逼出小鐵身上的藍花毒。”程靈素看了一眼桶裡翻滾的藥湯,淡淡地對胡斐說,“隻可惜,沒有七星海棠製成的花粉,就算把這孩子煮熟了也沒用。”
她當下便讓胡斐往爐膛裡多加了些柴火,讓火燒得更旺。然後,她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將裡麵金色的花粉小心翼翼地撒入鐵桶之中。那花粉一入水,原本赤紅的藥湯竟瞬間變得清澈起來。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薛鄂身邊,用一根銀針刺了她的人中穴。
薛鄂悠悠轉醒,一睜眼就看到眼前的景象,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你……”
“你醒了。”程靈素平靜地說道。
“你放心,我們是來救他的。”胡斐見薛鄂眼神充滿敵意,連忙解釋道。
“你不用解釋。”程靈素卻攔住了他,她看著薛鄂,仿佛在念一段早已寫好的判詞,“她知道,她知道我生氣她傷了她的愛徒,現在又過來救他。她想跟我說多謝,可是以她的高傲,又不甘心。她心裡清楚,我不出手,她徒兒必死無疑。再說,我是她的小師妹,師父教我的東西遠遠勝過教她的,我成天克製著她,讓她做什麼都綁手綁腳的,這滋味肯定不好受。”
這番話如同一把尖刀,將薛鄂內心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掙紮、所有的屈辱都剖析得一清二楚。薛鄂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震驚地看著程靈素,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自己一直瞧不起的師妹。
她知道程靈素比她聰明十倍,又見她真心救自己的徒弟,心中百感交集,正要說出那句卡在喉嚨裡的“多謝”,程靈素卻抬起手,示意她先不要開口。
然後,程靈素轉向那位一直沉默的王大叔,輕聲說:“王大叔,現在,你可以報仇了。”
王大叔渾身一震,眼中瞬間爆發出壓抑已久的仇恨。他當即抄起牆角一根粗重的木棍,用儘全身力氣,怒吼著砸向薛鄂!
薛鄂大驚失色,急忙一把抓住他砸下的手腕,兩人頓時僵持在了一起!
王大叔的木棍被薛鄂死死抓住,兩人角力,手臂上青筋暴起。
就在這時,程靈素那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偏不倚地敲在薛鄂的心上:“師姐,如果你想感謝我救了你徒弟,就好好受了這幾棍子。”
這句話,如同一道聖旨,讓薛鄂瞬間僵住。
她看著王大叔那張因仇恨而扭曲的臉,又看了看一旁神情淡然的程靈素,再感受著爐火旁徒弟微弱卻平穩的呼吸。她眼中的怨毒、不甘、屈辱,最終都化作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她緩緩地,緩緩地鬆開了手。
站直了身體,像一尊準備接受審判的雕像。
“你搶我的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