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催生了平日罕見的勇氣,對既得利益喪失的恐慌,終究壓倒了對遼軍鐵蹄的畏懼。
“戰!”“絕不能降!”“與遼賊拚了!”的呼喊此起彼伏,口號一個比一個響亮,道理一個比一個堂皇,從“華夷之辨”到“忠義氣節”,從“祖宗基業”到“身家性命”,所有的話語都擰成一股繩,指向同一個不容置疑的方向——打!
必須打!
就算是死,也要打!
一直沉默肅立的武將隊列,此刻更是群情洶湧到了極點。
他們本就憋著一肚子火,先前襄陽兵敗的恥辱、樊城同袍戰死的悲憤、回朝後被文臣當庭指責“無能誤國”的委屈,此刻在蕭峰這赤裸裸的吞並要求下,儘數化為了沸騰的戰意,同仇敵愾之心瞬間達到了頂峰。
一個個身著鎧甲的武將,手按腰間佩劍,甲葉碰撞著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眼神裡噴著火,死死盯著北方的方向。
一位滿臉傷疤、左臂空蕩蕩的老將,正是從襄陽戰場退下來的都統製王堅,他猛地推開身邊的副將,大步走到大殿中央,鎧甲上未洗淨的血汙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他聲如洪鐘的嗓音,帶著戰場上磨礪出的沙啞,瞬間壓過了文臣的喧嘩:“陛下!諸位相公!末將是個粗人,沒讀過多少書,不懂那些引經據典的大道理!
但末將心裡清楚,咱們腳下踩的地,是漢家的地!
咱們頭上頂的天,是漢家的天!
咱們吃的米、穿的衣,都是大宋的土地裡長出來的!
那蕭峰再厲害,他也是個外邦胡虜,是契丹人!
他想讓咱們不叫宋人、改叫遼人?
想讓咱們的子孫後代,給他契丹人當牛做馬,聽他契丹人的號令?
做夢!”
他猛地單膝跪地,鐵骨錚錚的身軀繃得筆直,僅存的右手抱拳高舉過頂,朝著禦座上的趙煦深深叩下,虎目裡含著熱淚,眼底卻燃著熊熊火焰:“末將先前在襄陽,丟了城池,折了弟兄,有負聖恩,早已無顏見江東父老!
回朝之後,聽著文臣大人罵我們無能,末將心裡憋著一口氣,隻盼著能有機會,再上戰場,把丟掉的臉麵掙回來!
今日,遼賊既要亡我之國,滅我之種,末將等願豁出這條老命,帶著弟兄們再上戰場,戰至最後一人,流儘最後一滴血!
也絕不讓那胡虜的黑色旗幟,插上汴京的城頭!
請陛下下旨,整軍再戰!
末將願為先鋒,率軍北上,死戰不退!”
“末將願往!”副將張順立刻出列,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有力:“末將與王都統一同從襄陽退下,親眼見著弟兄們戰死,心裡早就恨透了遼賊!
今日若開戰,末將願與王都統並肩作戰,殺儘遼狗,為弟兄們報仇!”
“末將請戰!”禁軍副統製李孝忠也大步踏出,鎧甲鏗鏘:“京城禁軍尚有十萬之眾,雖不及遼軍精銳,卻也都是血性男兒!
陛下若下旨,末將願率軍駐守黃河,絕不讓遼軍南進一步!”
“收複失地,保衛社稷!”“與大宋共存亡!”
武將們紛紛大步出列,密密麻麻跪倒在金磚之上,甲胄碰撞的脆響、請戰的怒吼如山呼海嘯,與文臣們的慷慨陳詞交織在一起,震得殿頂的琉璃瓦都似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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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往日裡根深蒂固的文武隔閡、朝堂上無休止的黨爭傾軋,似乎都在亡國滅種的巨大威脅麵前暫時消弭了。
一種悲壯而畸形的“同心”氛圍,沉甸甸地籠罩了整座垂拱殿。
龍椅上的趙煦,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臉色本就因連日的憂思而蒼白得近乎透明。
他看著殿下這前所未有的“團結”場麵,聽著那震耳欲聾的“死戰”之聲,蒼白的臉上,漸漸湧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紅,像是被烈火點燃的紙。
他原本已近乎崩潰的意誌,被這股瘋狂的集體情緒牢牢感染、緊緊挾裹,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尤其是文臣們口中反複提及的“祖宗基業”“史筆罵名”,還有那句沒說出口卻人人心知肚明的“皇室尊嚴”——一旦大宋成了遼國一郡,他這個趙家天子,便不再是天子,頂多是個被圈養的“宋人郡王”,連祖宗的宗廟都保不住!
這些話語,像一把把尖刀,深深刺痛了他的骨髓,也點燃了他作為帝王最後的驕傲。
他猛地從龍椅上站起,單薄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搖晃,雙手緊緊攥著龍椅的扶手,指節泛白。
他伸手指向北方,聲音因為極致的激動而嘶啞顫抖,每一個字卻異常清晰地傳遍大殿的每一個角落:
“眾卿……眾卿之心,朕……朕已明了!”
“那蕭峰胡虜,欺我大宋無人,辱我趙宋太甚!
先是占我襄陽、樊城,殺我軍民,如今又要我去國號、為他郡屬,欲亡我國家,絕我宗廟祭祀,此仇不共戴天!
此辱,朕忍不了!”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用儘了畢生的力氣,朝著殿下文武,朝著這座風雨飄搖的大宋王朝,嘶聲吼道:
“朕意已決!
戰!”
“即日起,舉全國之力,抗遼到底!
絕不退縮!
絕不議和!”
“傳朕旨意:第一,即刻起全國動員,凡十五至五十歲男丁,皆可參軍,參軍者免三年賦稅!
第二,加征‘抗遼救國稅’,無論官民,按家產比例繳納,朕自掏內帑金帛,開放皇家糧倉,全力籌措軍資!
第三,各州縣即刻整頓團練,選拔精壯,置辦兵器,儘數支援前線!
第四,樞密院即刻召集諸將,速擬作戰方略,調集天下一切可戰之兵,嚴守黃河防線,保住汴京,伺機北上反擊!”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眼神裡的決絕越來越濃,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告訴天下百姓,告訴前線將士!
朕,趙煦,身為大宋天子,絕不棄社稷、棄百姓!
朕,與大宋,共存亡!”
“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若此戰敗,朕,便與這座皇宮,與大宋的列祖列宗,一同殉國!”
“轟——!”
殿內爆發出比之前更猛烈的應和聲,文臣武將齊齊拜倒在地,甲胄碰撞聲、笏板落地聲、山呼萬歲的聲音穿透殿宇,響徹整個皇宮,甚至傳到了宮外的大街上。
一股悲壯而絕望的戰意,如同垂死巨獸最後的咆哮,從垂拱殿的金磚之上升騰而起,彌漫向整個風雨飄搖的大宋王朝。
和談的大門,被蕭峰親手關上;
通往全麵戰爭與最終毀滅的道路,再無半分回旋餘地。
垂拱殿的怒吼,成了這座古老帝國最後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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