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儘頭的光，不是凡俗的亮。
是淡金色的，帶著玉石的溫潤，卻又裹著一絲金屬的冷硬。光門高約三丈，門框是暗銀色的，刻滿了扭曲的言靈符號，與之前壁畫上的紋路同源，卻更加繁複，像是無數條蛇在纏繞、蠕動。
空氣裡彌漫著三種味道。
一種是靈氣的清冽，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吸入肺腑，連疲憊的經脈都在輕輕震顫；一種是機油的腥澀，帶著古老金屬鏽蝕的氣息，像是沉睡了千年的機械突然蘇醒；還有一種，是極淡的血腥氣，隱藏在清冽與腥澀之下，若有若無，像是來自遙遠的過往。
楚星河的腳步停在光門前三步處。
太虛神霄劍斜握在手中，青金色的光芒在劍身上流轉，雷紋與冰魄紋交替閃爍，像是在與光門上的言靈符號對話。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符劍的劍柄，那裡還殘留著之前戰鬥的餘溫——這是他的習慣，越是接近真相，越是需要這絲觸感來穩住心神。
“這就是核心控製室的入口？”淩霜的鋼劍扛在肩上，霜氣在劍刃上凝結成細小的冰珠，又被光門的靈氣消融。她的西北口音帶著一絲沙啞，目光死死盯著光門上的符號，“娘的！這些鬼畫符看著就邪門，不會又是什麼陷阱吧？”
她的手攥得很緊，劍柄上的“淩”字被指腹磨得發亮。剛才噬魂魔主的煞氣還殘留在鼻尖，那種蝕骨的冷，讓她下意識地警惕著眼前這扇看似無害的光門。
蘇清月抱著楚雨柔，站在楚星河身側。她胸前的玉佩已經停止了發光，但表麵依舊溫熱，與楚雨柔體內的晶體隱隱呼應。楚雨柔的臉色好了不少，眼神卻依舊帶著迷茫，指尖輕輕觸碰著蘇清月的玉佩，口中喃喃：“熟悉…這裡…有熟悉的味道…”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夢囈，卻讓白芷的身體猛地一震。
白芷站在隊伍末尾，目光落在光門上的言靈符號上，眼神複雜得像一團亂麻。有恐懼，有懷念，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愧疚。她的指尖微微顫抖，像是在克製著什麼，當楚雨柔提到“熟悉”二字時，她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留下四道淺淺的血痕。
“不是陷阱。”白芷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雙生門’，需要雙生鑰匙同時觸碰，才能打開。”
“雙生鑰匙？”楚星河轉頭看她，“你是說，雨柔體內的晶體，和清月的玉佩？”
白芷點了點頭，目光從光門上移開，落在楚雨柔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溫柔：“當年天宮實驗，雙生鑰匙是啟動核心控製室的唯一憑證。晶體是‘靈鑰’，玉佩是‘引鑰’，兩者缺一不可。”
她沒有說的是，這扇門後，不僅藏著天宮實驗的真相，還藏著她不願回首的過往。那些白衣修士的獰笑、實驗體的哀嚎、言靈符號的灼燒感，如同潮水般在她腦海中翻湧。
木青的左眼龍紋突然閃爍，掃視著光門四周：“沒有埋伏。”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像貓一樣警惕，“但我能感覺到，門後有很強的靈氣波動，還有…一道微弱的生命氣息。”
“是那個黑色身影？”淩霜立刻握緊鋼劍，霜氣暴漲，“娘的！正好，俺還沒打夠呢！”
楚星河搖了搖頭，指尖摩挲符劍的動作停了下來：“未必是敵人。玄機子死前說，他是天宮實驗的守護者，或許門後的身影，也是守護者之一。”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但無論是什麼，我們都必須進去。”
他走到光門前，轉頭看向蘇清月：“清月，帶雨柔過來。”
蘇清月點了點頭，抱著楚雨柔走上前。楚雨柔的身體輕輕顫抖，體內的晶體開始發燙，淡藍色的光芒從她的眉心透出，與蘇清月胸前的玉佩遙相呼應。玉佩也隨之亮起，淡金色的光芒與淡藍色的晶體光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雙色光帶，朝著光門射去。
“嗡——”
光帶落在光門上，言靈符號瞬間被激活，淡金色的符號與淡藍色的晶體光相互纏繞，像是兩條交頸的龍。光門開始緩緩震動，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暗銀色的門框上，無數道細小的紋路亮起，像是蘇醒的脈絡。
“快退後！”楚星河大喊一聲，拉著淩霜和木青後退數步。
光門震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淡金色的光芒越來越盛，最終化作一道耀眼的光柱，衝天而起。光柱散去後，光門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巨大的石室——神霄遺跡的核心控製室。
石室極大，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地麵是黑色的上古靈木鋪成，踩在上麵，能感覺到微弱的靈氣波動。石室中央，是一座巨大的控製台，控製台由白色的玉石打造，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按鈕和顯示屏，顯示屏上流動著淡藍色的言靈符號，像是活著的文字。
控製台後方，是一麵巨大的水晶屏幕，屏幕上顯示著一幅複雜的地圖，地圖上標注著無數個紅點，其中一個紅點閃爍得格外劇烈，正是他們所在的位置。屏幕下方，擺放著數十個透明的容器，裡麵浸泡著淡綠色的液體，液體中漂浮著一些細小的晶體，與楚雨柔體內的晶體一模一樣。
石室的角落裡，散落著一些殘破的實驗設備，有的已經鏽蝕不堪，有的還在微微運轉，發出“滋滋”的聲響。空氣中的機油味和血腥氣，正是從這些設備中散發出來的。
“這就是…天宮的核心控製室？”淩霜瞪大了眼睛，語氣中帶著一絲震撼，“娘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到底是用來乾啥的？”
她伸手想去觸碰控製台的按鈕，卻被楚星河一把拉住。
“彆動。”楚星河的聲音很沉，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這些按鈕可能觸發未知的機關。”他的目光落在那些透明容器上，眼神變得冰冷，“這些容器裡的晶體，應該就是失敗的實驗體殘留。”
蘇清月抱著楚雨柔走到控製台前，楚雨柔體內的晶體突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控製台的顯示屏瞬間亮起，淡藍色的言靈符號開始快速流動，像是在解讀什麼。同時，蘇清月胸前的玉佩也發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淡金色的光柱從玉佩中射出，落在水晶屏幕上。
水晶屏幕上的地圖瞬間放大，顯示出天宮遺跡的全貌。地圖上，除了他們所在的核心控製室，還有“實驗區”“封印區”“能源區”三個區域，其中“封印區”的紅點最為密集，閃爍得也最為劇烈。
“封印區…應該就是玄機子釋放噬魂魔主的地方。”木青的左眼龍紋閃爍，“那裡還有很多類似的邪祟，被封印在地下。”
楚雨柔的目光死死盯著水晶屏幕，口中的喃喃聲越來越清晰：“實驗區…編號07…能源核心…不穩定…”她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眉心的晶體光芒暴漲，“爆炸…快跑…大家快跑…”
記憶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湧入她的腦海——白色的實驗室、穿著白袍的修士、劇烈的爆炸聲、漫天的火光、還有一雙溫柔的眼睛，在火光中看著她，說了一句什麼，卻被爆炸的巨響淹沒。
“雨柔！”蘇清月連忙抱緊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彆害怕，我們都在。”
楚雨柔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晶體的光芒也弱了幾分，但眼神中的迷茫卻更濃了：“姐姐，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情…那裡…實驗區…發生了爆炸…”
白芷走到控製台前，指尖輕輕觸碰著顯示屏上的言靈符號，眼神中滿是複雜。她的指尖劃過一個符號，顯示屏上立刻跳出一段文字，是上古言靈文，隻有她能看懂。
“上麵寫著什麼？”楚星河問道。
白芷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這是天宮實驗的日誌。”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悲傷，“上麵說，‘靈魂容器’實驗進行到第七階段，實驗體07號（雨柔）的晶體突然失控，能量核心不穩定，隨時可能爆炸。為了防止災難擴散，天宮修士啟動了緊急封印，將實驗區和能源區封鎖…”
“也就是說，天宮崩塌，不是因為外敵入侵，而是因為實驗失敗？”淩霜瞪大了眼睛，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
白芷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楚雨柔身上，眼神中滿是愧疚：“是的。當年的爆炸，不僅摧毀了天宮，還導致靈氣泄漏，汙染了周圍的靈脈，這也是丹霞境靈氣枯竭的根源之一。”
楚星河心中一沉。他一直以為靈氣枯竭是因為天宮封印鬆動，沒想到竟然是天宮實驗失敗的後遺症。而楚雨柔，竟然是這場災難的源頭之一。
就在這時，石室的角落裡，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誰？”楚星河瞬間轉身，太虛神霄劍光芒暴漲，青金色的光刃直指角落。
淩霜和木青也立刻戒備，鋼劍和貓爪令牌同時亮起，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角落裡的陰影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袍，長袍上沒有任何紋飾，麵容隱藏在陰影中，隻能看到一雙冰冷的眼睛，像是寒潭般深不見底。他的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但周身散發著一股強大的氣息，比玄機子還要強，至少在洞天境八重天以上。
“楚星河，蘇清月，白芷…”黑色身影的聲音沙啞而冰冷，像是金屬摩擦，“好久不見。”
楚星河瞳孔一縮。這個聲音，他竟然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你是誰？”楚星河的聲音冷冽，符劍的雷紋與冰魄紋交織成一道青金色的光盾，擋在眾人身前，“你怎麼知道我們的名字？”
黑色身影沒有回答，而是將目光落在楚雨柔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憐憫，有愧疚，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實驗體07號，沒想到你還活著。”
“你也是天宮實驗的人？”蘇清月將楚雨柔護得更緊了，玉佩的光芒暴漲，“你想對雨柔做什麼？”
“我不想對她做什麼。”黑色身影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冰冷，“我隻是來完成當年未完成的事——銷毀所有實驗體，關閉能源核心，徹底終結這場災難。”
“銷毀？”淩霜怒了，鋼劍一挺，霜氣暴漲，“娘的！雨柔不是實驗體，她是活生生的人！你這老鬼，和玄機子是一路貨色！”
“不一樣。”黑色身影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玄機子想利用實驗體重現天宮的輝煌，而我，是來贖罪的。當年的實驗，我也參與了，是我親手將你們送入實驗室，也是我，親眼看著爆炸發生，卻無能為力。”
他的話音未落，白芷突然開口：“是你…墨塵？”
白芷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她往前走了兩步，目光死死盯著黑色身影的臉，像是要透過陰影，看清他的真麵目。
黑色身影的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這個名字刺痛了：“你還記得我？”
“怎麼會不記得？”白芷的聲音帶著一絲悲傷，還有一絲憤怒，“當年，是你告訴我，實驗是為了拯救蒼生，是你讓我參與煉製晶體，是你…將雨柔送進了核心實驗室！”
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指尖的血痕再次裂開，鮮血滴落在黑色的靈木地板上，暈開一朵朵暗紅色的花。
楚星河心中一動。原來，白芷不僅是神宮醫仙，還深度參與了天宮實驗，而這個叫墨塵的黑色身影，就是她的同謀。
“當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墨塵的聲音帶著一絲苦澀，“我以為實驗真的能拯救蒼生，能解決靈氣枯竭的問題，沒想到…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的聲音低沉下來，“爆炸發生後，我被埋在廢墟下，僥幸活了下來，卻親眼看到實驗體變成邪祟，看到靈氣被汙染，看到蒼生流離失所。這千年來，我一直在贖罪，一直在尋找關閉能源核心的方法。”
“關閉能源核心，需要怎麼做？”楚星河問道。他能感覺到，墨塵的話裡沒有謊言，他的身上，除了強大的氣息，還有一絲深深的疲憊和愧疚。
“需要雙生鑰匙同時插入能源核心的插槽，再用言靈秘語激活關閉程序。”墨塵說道，目光落在楚雨柔和蘇清月身上，“但能源核心的周圍，布滿了言靈陷阱，還有當年未被銷毀的實驗體守衛，想要靠近，難如登天。”
“俺不管難不難，隻要能救雨柔，能終結這場災難，俺就陪你去！”淩霜的聲音很堅定，鋼劍上的霜氣更加濃鬱。
木青也點了點頭，左眼的龍紋閃爍：“我也去。青木穀的使命，就是守護丹霞境的安寧。”
楚星河看向蘇清月，蘇清月的眼神很堅定：“我們一起去。雨柔的病，必須徹底解決。”
楚雨柔也抬起頭，眼神中沒有了迷茫，隻有堅定：“我也去。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想親手終結這一切。”
楚星河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墨塵身上：“好。我們跟你去關閉能源核心。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告訴我們所有真相，關於天宮實驗，關於晶體病，關於你和白芷的過去。”
墨塵點了點頭：“好。路上，我會告訴你們一切。”
他轉身朝著石室後方走去，那裡有一道暗門，暗門上同樣刻滿了言靈符號。“能源核心就在暗門後麵，穿過這條通道，就能到達。”
眾人跟在墨塵身後，朝著暗門走去。
通道比之前的更窄，兩側的牆壁上，鑲嵌著無數顆細小的晶體，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通道裡的靈氣更加濃鬱，卻也更加冰冷，空氣中的血腥氣越來越濃，夾雜著靈魂的低語，讓人不寒而栗。
“當年，靈氣枯竭的問題越來越嚴重，三大皇朝的修士死傷無數，蒼生流離失所。”墨塵的聲音在通道中回蕩，帶著一絲悠遠的悲傷，“天宮的修士們為了尋找解決方法，啟動了‘靈魂容器’實驗，試圖將人的靈魂注入晶體中，創造出能吸收天地間遊離靈氣的強大戰士，從而解決靈氣枯竭的問題。”
“我和白芷，都是天宮的修士，我是言靈師，她是醫仙。我們都以為，實驗能拯救蒼生，所以全力以赴地參與其中。”
“楚雨柔，是實驗體07號，也是最成功的一個。她的靈魂與晶體完美融合，能吸收大量的遊離靈氣，甚至能淨化被汙染的靈氣。我們都以為，她就是拯救蒼生的希望。”
“可沒想到，在實驗的第七階段，晶體突然失控，能量核心變得極不穩定。天宮的長老們想要銷毀雨柔，以絕後患，但我和白芷不忍心，想要將她救走。”
“就在我們準備行動的時候，能量核心發生了爆炸。實驗室被炸毀，大量的實驗體變成了邪祟，靈氣被汙染，天宮也隨之崩塌。我和白芷在混亂中失散，我被埋在廢墟下，僥幸活了下來，而白芷，我以為她已經死了。”
墨塵的聲音停了下來，通道裡隻剩下眾人的腳步聲和靈魂的低語。
白芷的眼眶紅了，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通道的地麵上。她想起了當年的爆炸，想起了墨塵為了保護她，擋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了自己被埋在廢墟下，醒來後失去一切的絕望。
“我沒有死。”白芷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爆炸後，我被一股力量卷入了空間裂隙，流落到了丹霞境。我失去了大部分記憶，隻記得自己是神宮醫仙，記得有一個叫墨塵的言靈師，記得有一個叫07號的實驗體。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恢複記憶的方法，一直在尋找治愈晶體病的解藥，直到遇到雨柔。”
楚星河看著兩人，心中五味雜陳。原來，這一切的背後，是一場悲劇，是兩個心懷善意的修士，想要拯救蒼生，卻不小心釀成了大禍。
就在這時，通道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淡藍色的晶體光芒瞬間變得暗淡，一股濃鬱的煞氣從前方湧來，夾雜著憤怒的咆哮聲。
“不好！是實驗體守衛！”墨塵的聲音變得緊張，“它們察覺到了我們的氣息，過來了！”
楚星河眼神一凝，太虛神霄劍光芒暴漲，雷紋與冰魄紋交織成一道青金色的光刃：“大家戒備！”
淩霜和木青立刻停下腳步，鋼劍和貓爪令牌同時亮起，做好了戰鬥準備。蘇清月將楚雨柔護在身後，玉佩的光芒暴漲，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幕。
通道前方的黑暗中，無數道紅色的眼睛亮起，像是無數隻饑餓的野獸，正朝著他們撲來。煞氣越來越濃，靈魂的低語變成了淒厲的哀嚎，讓人頭皮發麻。
“是‘晶體邪祟’！”墨塵的聲音帶著一絲恐懼，“它們是失敗的實驗體，靈魂被晶體吞噬，變得沒有理智，隻知道殺戮和吞噬！”
楚星河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手中的符劍。他能感覺到，這些晶體邪祟的力量很強，每一隻都有洞天境三四重天的修為，而且數量眾多，密密麻麻，像是潮水般湧來。
但他的心中沒有恐懼，隻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