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慶府城外。
血腥殘酷的戰爭還在繼續。
大順的老卒和滿清八旗部隊纏鬥廝打在一起,漸漸的,前端整齊的戰陣已經變成了各自為戰的混戰。
雙方的士卒拚命用自己手中的武器來對對方的敵軍造成殺傷,雙方都紅了眼睛,眼中隻有向自己衝來的敵軍。
懷慶府城下的戰場已然化作一麵巨大而瘋狂的剁肉砧板,黑褐色的泥地,仿佛一張無邊無際的深淵巨口,瘋狂的吞噬著血肉與生命。
空氣中不再是空氣,而是灼熱的、帶著鐵鏽味和內臟腥氣的濃稠混合物。
每吸一口,都像在吞咽滾燙的沙子和血沫。
戰場上震耳欲聾的喧囂並非來自一個方向,而是從四麵八方擠壓著雙方士卒們的耳膜:垂死戰馬淒厲的長嘶、人類野獸般的咆哮、骨頭碎裂的脆響、兵器撞擊的刺耳尖鳴和慘嚎……
它們都以一種低沉而持續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尖嘯傳入每個戰場上的士卒耳中。
一個穿著破舊紅色號褂的大順老卒,剛剛用一杆簡陋的長矛捅穿了一個清軍步甲的咽喉。
那步甲穿著藍色的棉甲,眼睛瞪得滾圓,嘴裡冒著血沫,雙手死死抓著矛杆,試圖將它拔出。
老卒怒吼著,上前幾步,用腳用力蹬住對方的身體,奮力將矛抽出!
一股溫熱的、噴濺狀的鮮血猛地淋在他的臉上,視線瞬間一片血紅。
他還來不及抹一把臉,感受到側麵一道惡風襲來——一柄沉重的虎牙刀,由清軍巴牙喇白甲兵所掌,它正帶著恐怖的風聲朝著自己當頭劈下。
老卒隻來得及抬起左臂格擋,隻聽“哢嚓!”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他的小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曲,白骨刺破皮肉和衣袖暴露出來。劇烈的疼痛甚至還沒來得及傳達到大腦,那柄刀光隻是稍稍一滯,便繼續落下,接著狠狠劈進了他的肩胛,幾乎將他斜著劈開。
這名大順老卒最後看到的,是攻擊者那張隱藏在鋥亮盔簷下、冰冷而毫無表情的臉,以及盔頂那簇染紅的纓穗。
……
不遠處,一名清軍的蒙古輕騎策馬掠過,手中的大梢弓連連發射。箭矢離弦時發出“嗡”的輕響,下一刻便已深深地沒入目標。
一個正舉著腰刀向前衝的大順年輕士兵,被一箭精準地射穿了喉嚨。
他像被無形的大錘擊中,猛地向後仰倒,手中的刀脫手飛出。他倒在地上,雙手徒勞地抓著那支箭杆,雙腳在泥地上蹬踹著,發出“嗬嗬”的、漏氣般的聲音,鮮血迅速染紅了他身下的泥土。
地麵早已不是土地。
那是被無數雙腳和馬蹄反複踐踏成的深褐色泥濘。泥濘中混合著碎裂的肢體、流淌的腸子、被踩扁的臟器、以及散落各處的兵器殘片。
一腳踩下去,不知道是泥濘的鬆軟,還是踩中了某個陣亡者軀體,亦或是某個人身上裸露出來的臟器,給人一種沒法細想的可怕觸感。
戰鬥的核心是最純粹的肉體碰撞和冷兵器的對決。
大順軍的士兵多穿著簡單的號衣或從明軍那裡繳獲的破舊棉甲,他們憑借著一股悍勇之氣,使用著大刀、長矛、甚至農具,瘋狂地撲向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