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雲層，將大同府西北城牆上下的戰場染成一片驚鴻之色。
隨著中軍大營一聲激昂的號角劃破天際，六萬義軍如蓄勢已久的洪流般湧向城牆，攻城器械陣列在前，氣勢撼天動地。
二十架投石車一字排開，木質車架粗壯如老鬆，被三道鐵箍牢牢加固。
底座已被輜重隊深埋入土中，數十名赤膊的士兵合力推動絞盤，磨盤大小的石彈在繩索牽引下緩緩升起，發出“咯吱咯吱”的沉重聲響。
三十輛如意戰車緊隨其後，車身由厚木搭建，外用浸濕的牛皮包裹，既能防火又能擋箭，車身上開有三排箭窗，士兵可在車內向外射擊，車輪裹著防滑的獸皮，在土路上碾壓出深深的轍痕。
後方，輜重隊第一批兩萬餘名民夫與士兵肩扛裝滿泥土、碎石的麻布土囊，隊列綿延數裡，每個人的臉上都沾滿塵土，眼神中既有對死亡的恐懼，更有收複失地的決絕。
辛棄疾立馬於戰場西側的高坡之上，青色披風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腰間橫刀的刀柄被手掌攥得發熱。
他目光如炬，掃過前方寬三丈、深兩丈的護城河——這條天然天塹渾濁如墨，水麵漂浮著水草與枯枝。
河岸兩側被金軍挖有深壕，壕內布滿尖木樁，壕外則排列著數排拒馬，與高聳的城牆及一圈羊馬牆形成完整的防禦體係。
“傳我軍令！”辛棄疾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透過親兵的呼喊傳遍全軍，
“魏勝率第一攻堅隊，統五千步兵、十架投石車、十輛如意戰車，先行推進，壓製城頭火力，掩護填河民壯、士卒。”
“馬全福率第二隊輪換，攜剩餘如意戰車與民夫梯隊，交替上前補充。”
“阿華率第三隊輪換，交替上前補充；輜重隊加緊運輸泥土、砂石。”
“投石車部隊分三波輪擊，重點轟擊城頭箭樓、火油投擲點及壕外拒馬。”
“李鐵槍、移剌窩斡加強兩翼方向的佯攻，箭矢不絕，篝火通明，務必牽製城內金軍守城人員，不得讓其向西北城牆增兵！”
“遵令！”眾將領齊聲應諾，聲震曠野。
魏勝翻身下馬，拔出腰間的镔鐵大刀，刀身映著晨光，寒氣逼人。
他走到第一攻堅隊前列，高聲喊道：“弟兄們！城那邊是咱們漢人的故土，是被殘暴的遼、金官員士卒欺壓了兩百多年的百姓！今日，咱們用土囊填平這道河，用刀槍奪回這座城！怕死的可以退，但我魏勝不退！”
話音未落，他率先扛起一架短梯，大步衝向護城河。
他身後五千名步兵見狀，列好陣勢緊隨其後，最前排推著如意戰車，踩著鬆軟的土道，朝著河對岸進發。
如意戰車行至距河六十步處，魏勝下令停車列陣。
十輛如意戰車迅速排成一道弧形屏障，車內士兵推開箭窗，弓箭上弦，對準城頭。
十架投石車則在士兵的協作下，調整角度，絞盤轉動的聲響與士兵的號子聲交織在一起。
“投石！”魏勝一聲令下，第一波石彈呼嘯著飛向城頭，其中一塊石彈精準命中西北城牆的箭樓，木質結構轟然坍塌，三名金軍士兵來不及慘叫便被埋入碎石之中。
城頭上，完顏守道身著玄色山文甲，手持鎏金馬鞭，死死盯著城下的義軍動向。
他雖年過半百，卻依舊身手矯健，早年跟隨完顏宗弼南征北戰，與仆散忠義等人平定契丹之亂，曆經大小戰事，深知攻城戰的凶險。
“投石機何在，裝彈，還擊！”完顏守道厲聲喝令，聲音因憤怒而略顯嘶啞，
“弓弩手齊射，目標是填河的那些民夫！放箭！快放箭！絕對不能讓那些民夫靠近護城河！滾木、礌石準備，要是他們膽敢靠近就給我狠狠往下砸！”
城頭上操作投石機的金軍士兵調好角度，馬上投擲石彈進行還擊，義軍陣營中眾人因躲避呼嘯而來的石彈立刻出現了幾個“真空地帶”。
金軍的弓弩營則是紛紛拉弓搭箭，密集的箭雨如黑雲壓頂般射向義軍。
如意戰車的牛皮屏障雖能抵擋部分箭矢，但仍有不少箭簇穿透縫隙，射中車內或車後的士兵。
一名年輕的義軍士兵剛探出身子想要向城牆上發射火箭燒毀投石車，便被一箭射中咽喉，鮮血噴湧而出。
他捂著脖子，眼睛圓睜，緩緩倒在車中。
如意戰車外，扛著土囊的民夫們更是暴露在箭雨之下，一名中年民夫肩上的土囊被箭矢劃破，泥土與石塊瞬間傾瀉而出。
他剛要彎腰去撿，後背便中了兩箭。
隻見他踉蹌著向前撲去，想要最後用自己的屍體填河，卻最終摔入了護城河前的一小段陷阱內。
他瞬間被陷阱尖木樁刺穿身體，鮮血染紅了陷阱內的泥土，卻也因此填平了這處陷阱。
“第二波投石！壓製城頭！”馬全福陣中的投石車也拉到了前方。
經過他高聲下令，剩餘的十架投石車同時發力，石彈帶著破空之聲砸向城頭，砸得城磚飛濺，金軍士兵紛紛躲避，箭雨暫時稀疏下來。
“士卒、民夫梯隊，快上！”馬全福一聲令下，他麾下的這一隊士卒與民夫也扛著土囊，彎腰弓背，借著投石車的掩護，衝向護城河。
他們將土囊奮力扔進河中，“噗通”的聲響此起彼伏，渾濁的河水被激起層層浪花，土囊沉入河底，漸漸堆起一道矮堤。
“火油！給我往下扔！距離不夠的，用投石車發射！”完顏守道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下令道。
金軍士兵們立刻搬起浸滿火油的陶罐，點燃罐口的麻布，與控製投石車的金軍士卒配合著，放入了投石機內，隻聽“嗡！”“嗡！”“嗡！”的幾聲，十數罐燃燒的陶罐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火紅的弧線，朝著城下的民夫和如意戰車飛去。
落在如意戰車旁的瞬間，火油飛濺，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已經完全浸濕的牛皮屏障也被引燃，車內的士兵們連忙用車內的滅火之物滅掉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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