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通鑒?忠良傳?謝淵傳》載:“部會審謝淵謀逆一案,詔獄署提督徐靖以‘迎立外藩’為由彈劾謝淵,消息旋即傳出宮外,京城百姓群情激憤,嘩然一片:市井間,茶館酒肆成議論之所,百姓爭相痛斥奸佞構陷忠良;刑部衙門外,民眾自發聚集請願,高舉‘還忠良清白’木牌,聲浪震徹街巷;城中鄉紳聯袂署名,草擬請願書直呈宮門;更有軍民同唱昔年謝淵守邊時流傳的歌謠,字字泣血,皆為謝淵鳴冤辯白。
民心洶湧之狀傳入朝堂,頓時引發連鎖震動:鎮刑司副提督石崇所屬黨羽惶惶不可終日,深恐民憤牽連自身,暗中謀劃壓製輿論;中立派官員或緘默觀望,或暗自調整立場,不敢再輕易依附石黨;以兵部侍郎楊武、刑部侍郎劉景為代表的忠直之臣,則順勢借民心之勢,加緊收集石崇、徐靖勾結的實證,力促朝廷重啟核查,推動翻案進程。
史評曰:此番‘街談巷議’,非尋常市井之言,實為天下民心對忠奸的直接裁決。百姓之呼聲,絕非單純情緒之宣泄,而是對朝堂公正的強力倒逼,更化作撬動局勢的關鍵力量——既瓦解了石黨賴以支撐的權勢威懾,又為忠良派提供了堅實的輿論後盾,卻未及扭轉謝淵身陷絕境之困。謝淵自始至終被動受製,無半分還手之力,步步被逼至死亡邊緣,成為大吳朝堂忠奸對決中,民心難敵強權的沉重注腳。”
童歌
冤哉!冤哉!京城今日若沸垓!
謝公蒙屈遭彈劾,“迎立外藩”罪豈該!
茶館間,擊案台,痛斥奸佞心狠豺!
守邊關,拯黎孩,如此忠臣怎叛儕?
信矣!信矣!街頭巷尾人如蟻!
舉木牌,呼聲起,“還我忠良清白”徹樓邸!
鄉紳眾,聯名紙,字字瀝血陳冤史!
守邊謠,共歌旨,大同關外英名永不弛!
民心聚,泰山移,奸佞奸謀焉可欺!
盼陛下,明察晰,早將真相來勘稽!
謝公勿憂且寬意,百姓為君堅盾倚!
正義存,邪難立,清明江山定可期!
事也!事也!朝堂洶洶風浪惹!
石黨惶,中立懦,民心所歸誰敢左!
忠臣奮,抓時果,收集罪證勿怠惰!
玄夜衛,暗偵邏,奸佞行藏怎可躲!
民心聚,泰山移,奸佞奸謀焉可欺!
盼陛下,明察晰,早將真相來勘稽!
謝公勿憂且寬意,百姓為君堅盾倚!
正義存,邪難立,清明江山定可期!
信兮!冤兮!正義佳音速揚兮!
奸佞覆,忠良起,大吳江山萬載砥!萬載砥!
大吳中樞錄?街談巷議:民心如潮撼朝堂
京城西市的“清風茶館”剛卸下晨門的門板,帶著寒意的空氣裡便湧進大批茶客,往日裡慢悠悠的品茗氛圍瞬間被焦灼取代。幾張八仙桌被搶占一空,茶博士剛續滿的茶水還冒著熱氣,穿青布長衫的青州書生便猛地一拍桌麵,瓷杯震顫,茶水濺出大半,引得滿座側目。
“簡直是荒謬絕倫!”書生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指尖死死按住桌麵,“謝大人當年變賣祖宅,千裡奔波贖回太上皇,此等忠君之舉,朝野皆知!守大同衛時,他身中兩箭仍死守城樓,硬生生將北元鐵騎擋在關外,麾下將士無不為之動容。如今竟被扣上‘迎立外藩’的罪名,這不是汙蔑忠良,是什麼?”
鄰桌的白發老者放下茶盞,捋著胡須緩緩開口,聲音雖低卻字字清晰:“這位公子所言極是。老夫是青州人,去年瘟疫橫行,死者枕藉,是謝大人連夜調撥藥材、開倉放糧,又請禦醫親赴疫區診治,才救了滿城百姓的性命。我那三歲的小孫子,便是靠著謝大人派發的湯藥才活下來的。他心裡裝的全是百姓,怎會謀逆?定是石崇與徐靖怕他查出私通北元的罪證,才急於殺人滅口!”
話音剛落,角落裡一名退伍的邊軍老兵猛地站起身,他斷了一條左臂,是當年大同衛之戰的傷殘將士,此刻眼中滿是怒火:“謝大人待我們如手足,從不克扣軍餉,冬日裡還將自己的棉袍分給凍得發抖的新兵。說他謀逆,便是在打我們這些邊軍將士的臉!若不是他,我們早已成了北元的刀下亡魂,這京城也未必能安穩至今!”
茶館內的議論聲愈發激烈,茶客們紛紛細數謝淵的功績,痛斥石崇與徐靖的卑劣。而鄰座一名身著灰布衫的男子,看似悠閒品茶,實則將眾人的言論一一記在心中——他是石崇安插在市井的密探,專門收集不利於石黨的輿論,以便及時應對。此時的謝淵,尚被關押在刑部偏殿,對宮外的聲援一無所知,更不知石崇已因這洶湧民聲,下定了對他斬草除根的決心。
茶館的議論很快蔓延到街頭巷尾。挑擔的貨郎放下肩頭的擔子,站在街角高聲疾呼,引來大批路人圍觀:“大夥兒評評理!謝大人執掌兵部時,狠狠整治了那些克扣軍餉的貪官汙吏,邊軍將士才有飽飯吃、暖衣穿。這樣的忠臣,卻被汙蔑謀逆,這世道還有公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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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郎的呼喊點燃了百姓的情緒,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有人回家取出紙筆,寫下“還謝大人清白”的木牌;有人自發組織起來,舉著木牌向刑部方向走去。隊伍越走越長,沿途不斷有百姓加入,到了刑部衙門外時,已是人山人海。
一名中年婦人抱著孩子,含淚高聲唱起了當年謝淵守邊時流傳的歌謠:“大同關外雪紛紛,謝郎揮戈退敵塵。不求功名不求利,隻願江山萬年春。”歌聲淒切動人,引得眾人紛紛附和,聲浪此起彼伏,幾乎要掀翻刑部的屋頂。
人群中,幾名鄉紳模樣的人正低聲商議著什麼。為首的是京城有名的鄉紳張老爺,他早年曾受謝淵恩惠,如今見謝淵蒙冤,便主動聯絡城中鄉紳,聯名撰寫請願書。“謝大人是國之柱石,我們不能坐視他被奸佞陷害。”張老爺沉聲道,“這封請願書,我們要親自送到宮門之外,懇請陛下明察秋毫,還謝大人一個清白。”
其他鄉紳紛紛點頭,在請願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他們深知,此舉可能會得罪石崇,但在民心與良知麵前,他們選擇了堅守正義。可他們不知道,這份飽含民意的請願書,不僅救不了謝淵,反而會加速石崇的加害——此時的謝淵,正隔著偏殿的窗欞,隱約聽到宮外的呼聲,心中剛升起一絲暖意,便被沉重的鐵鐐拖拽聲拉回冰冷的現實,他連走到窗邊看清人群的自由都沒有,隻能被動等待命運的宣判。
石崇安插在市井的密探將百姓請願的消息迅速傳回石府。石崇正坐在書房中與徐靖商議如何加快審訊進度,聽聞消息後,猛地將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濺:“一群無知草民,也敢乾預朝政!看來溫和的手段已經沒用了,必須儘快解決謝淵,絕不能讓他有翻案的機會!”
徐靖臉色慘白,眼神中滿是惶恐:“石大人,百姓群情激憤,陛下那邊恐怕會有所察覺,此時強行定罪,會不會引來非議?”他心中早已亂作一團,百姓的呼聲像一把重錘,不斷敲擊著他的神經,而石崇的狠辣更讓他不寒而栗。
“非議?等謝淵死了,再把這些鬨事的百姓抓幾個典型嚴懲,看誰還敢多言!”石崇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你立刻回去,連夜炮製一份‘謝淵認罪’的供詞,明日一早便昭告天下。同時,傳令秦雲,讓他提前調動京營第三營,做好兵變的準備——若陛下敢阻攔,便直接兵諫,掌控朝政!”
徐靖聞言,渾身一顫,連忙勸阻:“石大人,兵變乃是謀逆大罪,一旦失敗,便是萬劫不複啊!”
“失敗?”石崇冷笑一聲,“如今京營第三營在秦雲手中,鎮刑司舊部也已集結完畢,玄夜衛中有我的人內應,勝算極大!隻要掌控了陛下和京城防務,謝淵的案子便成了定局,天下人也隻能認了!”
徐靖看著石崇決絕的眼神,知道再勸無益,隻能躬身領命。他走出書房,心中滿是絕望,深知自己已被拖上一條無法回頭的絕路。而此刻的謝淵,還在偏殿中梳理著自證清白的線索,他以為隻要拿出確鑿證據,便能洗刷冤屈,卻不知死亡的陰影已悄然籠罩——他沒有兵權,沒有外援,甚至連與外界傳遞消息的渠道都被切斷,隻能被動承受石崇布下的天羅地網。
石黨的密探混入請願人群,開始散布謠言:“大家彆被謝淵騙了!他表麵上忠君愛國,實際上早已私通外藩,準備謀反篡位。徐大人掌握了確鑿證據,才將他逮捕審訊的!”
起初,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被謠言誤導,麵露猶豫之色。但很快,便有清醒的百姓站出來反駁:“你胡說!謝大人的功績有目共睹,怎麼可能謀反?你是不是石崇派來的奸細,故意混淆視聽?”
一名曾參與大同衛之戰的老兵上前一步,怒視著散布謠言的密探:“我看你就是奸細!當年謝淵在大同衛浴血奮戰,我親眼所見,他若想謀反,何必拚上性命守護邊關?你再敢造謠,我們就將你扭送官府!”
人群頓時沸騰起來,大家紛紛圍攏過來,指責那名密探。密探見勢不妙,想要趁機溜走,卻被憤怒的百姓當場抓住。經過一番盤問,密探承認了自己是石崇派來的,目的是散布謠言、破壞請願。
真相大白後,百姓們的憤怒愈發強烈,請願的呼聲也更高了。大家紛紛表示,一定要堅持到底,直到謝淵沉冤得雪。張老爺等鄉紳更是堅定了信念,帶著請願書,毅然向宮門方向走去。可他們不知道,石崇的屠刀,已經悄然舉起。而被寄予厚望的謝淵,此刻正遭受著徐靖派來的獄卒的暗中刁難——飯菜被克扣,傷口得不到醫治,連基本的休息都成了奢望。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傷口的劇痛讓他幾乎暈厥,卻隻能咬著牙強忍,他連反抗這些小刁難的能力都沒有,更遑論對抗手握大權的石崇。
張老爺等人帶著請願書來到宮門前,卻被守門的禁軍攔住。“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宮!”禁軍統領麵無表情地說道,眼神中卻閃過一絲為難——他早已收到石崇的密令,不準任何人替謝淵遞呈請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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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有要事求見陛下,為謝大人鳴冤,請統領通融!”張老爺懇切地說道,將請願書遞了過去。
禁軍統領接過請願書,草草掃了一眼,便扔了回來,冷聲道:“謝大人的案子正在審訊中,陛下自有決斷,你們不必在此請願。再不退去,休怪我們不客氣!”
“統領大人,謝大人是被冤枉的,百姓們都知道!”一名鄉紳激動地說道,“這封請願書上有數千百姓的簽名,懇請陛下務必過目!”
雙方僵持不下之際,內閣首輔劉玄恰好路過宮門。他看到宮門前的人群,便上前詢問情況。張老爺連忙將請願書遞給劉玄,詳細說明了百姓的訴求。
劉玄接過請願書,仔細翻閱著,臉色愈發凝重。他深知謝淵的為人,也早已察覺到此案背後的蹊蹺。“你們放心,這封請願書,老夫會親自呈給陛下。”劉玄沉聲道,心中卻清楚,石崇權勢滔天,這份請願書能否送到陛下手中,還是未知數。
張老爺等人聞言,連忙向劉玄道謝,隨後帶領百姓散去。他們滿懷希望,卻不知一場更大的危機即將來臨。此時的謝淵,尚不知宮外的百姓為他付出的努力,他隻知道,徐靖的審訊越來越嚴苛,那些莫須有的罪名被一遍遍強加在他身上,他的辯解被當成狡辯,他的證據被刻意忽略。他像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飛蛾,無論如何掙紮,都逃不出石崇布下的陷阱,隻能被動等待那致命的一擊。
百姓請願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朝堂,引發了巨大的震動。中立派官員們紛紛私下議論,對案件的態度愈發搖擺。
吏部侍郎張文在官署中與親信交談,神色惶恐:“謝淵能得如此民心,絕非偶然。可石崇已暗中調動兵力,看樣子是要孤注一擲了。我們若是此時站隊謝淵,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親信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石崇連兵變都敢策劃,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不如暫時沉默,等局勢明朗後再做決斷,免得引火燒身。”
戶部侍郎陳忠也有同樣的顧慮。他在戶部處理公務時,心思卻早已飄到了宮外。“謝大人確實冤屈,可石黨勢力太大,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與之抗衡。”陳忠喃喃自語,最終還是選擇了緘默——他不敢拿自己的家族和前程冒險。
中立派官員的退縮,讓石黨更加肆無忌憚。戶部主事王坤是石崇的親信,他得知中立派的態度後,連忙向石崇稟報:“石大人,中立派都怕了,不敢再插手此事。我們可以放心動手了!”
石崇滿意地點了點頭,冷笑道:“一群貪生怕死之輩,成不了大器。傳令下去,今夜三更,準時發動兵變!”
此時的謝淵,終於從一名同情他的獄卒口中得知了石崇要發動兵變的消息。他心中大驚,想要通知外界,卻發現偏殿早已被重兵把守,門窗都被釘死,他連一絲消息都傳遞不出去。他隻能焦急地在狹小的空間裡踱步,傷口因劇烈活動而再次撕裂,鮮血浸透了單薄的赭衣。他知道,兵變一旦成功,自己必死無疑,可他卻毫無辦法,隻能被動等待,將所有希望寄托在那些可能前來救援的忠臣身上。
與中立派的退縮不同,以兵部侍郎楊武、刑部侍郎劉景為代表的忠直之臣,仍在試圖挽救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