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養心殿的藥香纏著涼氣,漫過鎏金銅爐,與燭火的暖光交織成沉鬱的網。蕭桓枯槁如老枝的手攥著玉璽,青灰色的指節泛著死白,每一次將印璽按在詔書上,都似要抽乾胸腔裡最後一絲殘陽般的氣力——他比誰都清楚,這顧命二字重逾江山,沈敬之、彭時等五臣是中樞的磐石,卻需填補宗室的裂隙、新政的根基,方能撐住這風雨飄搖的大吳。
蕭燊立於殿側,玄色朝服的衣擺靜垂如淵。他目光掃過階下屏息侍立的朝臣,老臣們鬢角的霜華、眼底的憂懼,皆入他眼底。沈敬之等五人是朝堂的定盤星,可宗室因成王蕭櫟八年軟禁而離心,新政需得民心者撐持,這兩處短板,唯有陳言與蕭櫟能補。當他抬聲提出追加二人為顧命輔臣時,殿內驟然響起的竊竊私語,如風吹殘葉,早就在他謀算之中——他要的,從來不是勉強的臣服,而是內外同心、能護得江山安穩的真正柱石。
諸賢詠
其一·謝淵新政)
謝公仗策輔吳庭,力推新政整朝綱。
勸課農桑疏漕運,整飭吏治肅貪贓。
河西築堡防胡馬,江左通商裕太倉。
怎奈舊僚懷嫉恨,獄中書血續忠肝。
其二·蒙傲軍事)
蒙侯仗劍守雲關,鐵甲寒光照夜安。
軍製革新招舊怨,流言蜚語擾營盤。
鋒棱未減平邊亂,威鎮疆壇敵膽寒。
赤心護主承遺命,穩坐京營固禦鑾。
其三·沈敬之吏治)
沈卿持法肅朝關,革弊除貪護世安。
權貴徇私遭點檢,銜冤構陷屢興瀾。
冰心一片對金鑾,明鏡高懸斷案端。
為保新政清吏治,不辭風雨曆艱難。
其三·沈敬之吏治)
獄中書血留忠策,誓護吳天萬代昌。
沈卿持法肅朝關,革弊除貪護世安。
權貴銜冤頻構陷,冰心一片對金鑾。
其四·秦昭邊防)
秦帥揮師出賀蘭,誓驅胡騎護民安。
糧車遲滯憂寒夜,兵卒同餐忍餓酸。
巧設伏兵摧敵陣,捷書飛遞雪仇端。
塞塵暫息歸營去,仍枕金戈待警瀾。
其五·柳恒民生)
柳君撫境治河關,勸課農桑盼歲安。
災歲蝗飛田畝毀,流民滿野淚闌乾。
躬親開倉施賑濟,冒雨巡堤築堰壇。
待到新麥登場日,百姓牽衣謝暖官。
謝公者,心懷壯誌,仗策以輔吳庭。深知國之興衰,係於朝綱之整肅,遂力推新政,誌在革新。勸課農桑,以興稼穡,令田野豐饒;疏浚漕運,使貨暢其流,交通無阻。又整飭吏治,嚴察貪贓枉法之徒,以正官場風氣。於河西之地,築堡設防,抵禦胡馬之侵擾;在江左一帶,通商惠賈,充盈太倉之儲積。
然新政之舉,觸動舊僚之利,招致嫉恨。竟陷公於囹圄。公雖身處困境,猶獄中書血,以表忠肝義膽,所留策論,皆為興國之良謀,冀望吳朝昌盛,其誌可歎,其情可憫。
蒙侯英武,仗劍鎮守雲關,鐵甲生輝,寒光照夜,保境安民。其洞察軍事之弊,銳意革新軍製,然此舉觸動舊規,招徠舊怨,流言蜚語,紛擾營盤。
然蒙侯不為所動,鋒棱未減。遇邊亂突起,親率將士,奮勇平叛。其威鎮疆壇,令敵膽寒。蒙侯赤心耿耿,承前朝遺命,一心護主。後穩坐京營,如中流砥柱,扞衛禦鑾,使京都安穩,國之根基穩固,實乃國之乾城。
沈卿秉持律法,肅清朝關,以革弊除貪為己任,護世間之安定。權貴之中,有徇私枉法者,沈卿不畏權勢,點檢糾察,毫不留情。然因此遭其銜冤構陷,屢起波瀾。
沈卿卻冰心一片,坦然麵對金鑾,猶如明鏡高懸,斷案公正無偏。為保新政暢行,肅清吏治,不辭風雨,曆經艱難險阻,毫不退縮。其獄中書血,留下忠策,誓護吳天萬代昌盛,此等忠貞,令人敬仰。
秦帥果敢,揮師出賀蘭,矢誌驅退胡騎,護佑百姓安寧。行軍途中,糧車遲滯,寒夜漫長,憂心士卒饑寒。秦帥與兵卒同餐共苦,忍饑挨餓,毫無怨言。
遇敵之時,巧設伏兵,出其不意,大破敵陣。捷報頻傳,雪洗往日之仇怨。塞塵暫息,歸營之後,仍枕戈待旦,時刻警惕,以防警瀾再興。秦帥一心戍邊,保家衛國,其英勇與忠誠,為邊防之堅固壁壘。
柳君任職撫境,心係河關之地,勸課農桑,祈盼年歲平安。然災歲突臨,蝗蟲蔽野,田畝儘毀,流民遍野,哭聲慟天,淚灑闌乾。
柳君見狀,心急如焚,躬親開倉放糧,賑濟災民;又冒雨巡堤,修築堰壇,以防洪水肆虐。曆經艱辛,不懈努力。待到新麥登場之日,田野金黃,百姓富足。民眾感恩戴德,牽衣謝恩,頌其為暖官。柳君一心為民,實乃百姓之福祉,社稷之良臣。
龍馭將傾賴柱石,顧命大臣承國基。蕭桓病榻托孤,沈敬之等五臣受命。蕭燊審時度勢,增列陳言、蕭櫟輔政,以宗室鎮根基,以新政固民心,大吳朝局在權力交接的風口浪尖漸趨穩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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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晨露打濕了養心殿的琉璃瓦,蕭桓靠在鋪著軟絨的龍榻上,呼吸雖仍微弱,眼神卻多了幾分清明。方明剛為他施完針,低聲囑咐:“陛下不宜久勞,軍國大事可托付重臣,安心靜養為上。”蕭桓微微頷首,示意內侍宣沈敬之、彭時等人入內。
吏部尚書沈敬之帶著彭時、周伯衡、楊啟、徐英四人魚貫而入,錦靴踏在金磚上,聲響在寂靜的殿內格外清晰。四人齊齊跪在冰涼的地麵,脊背挺得筆直。蕭桓的目光緩緩掃過他們,每落在一人身上,便停頓片刻,聲音雖沙啞卻字字千鈞:“沈敬之,你曆仕七朝,整吏治、推選賢,文官集團唯你馬首是瞻;彭時,你掌文翰典章,擬詔從無差錯,是朕最放心的筆杆子;周伯衡統籌朝政,調和六部矛盾,有你在,朝堂便亂不了;楊啟鐵麵監察,肅清魏黨餘孽有功,風紀由你鎮守;徐英掌國庫,鹽鐵改革充盈府庫,邊防民生皆仰仗你——你們五人,是大吳的頂梁柱,今日朕托孤於你們,太子年少,卻有雄才,你們需儘心輔佐,若見他行差踏錯,可持此密詔直言勸諫。”說罷,內侍捧出五份燙金密詔,分彆遞到五人手中。
沈敬之上前一步,雙手接過密詔,指腹撫過詔書上“顧命輔政”四字,老淚縱橫:“臣沈敬之,以曆代先皇靈位起誓,定以殘軀護太子、安朝局,若有二心,甘受淩遲之刑!”他身後的彭時等人也依次領詔,彭時將密詔貼身藏好,朗聲道:“臣彭時,願為太子草擬詔令、規範禮儀,讓新政推行有章可循;徐大人掌財政,臣願與他一道,確保邊防與民生用度無缺,咱們五人同心,便是銅牆鐵壁。”蕭桓看著五人決絕的神情,枯槁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血色,示意內侍取出早已擬好的顧命詔書,當眾宣讀:“沈敬之掌吏治人事,彭時掌詔令文翰,周伯衡統籌朝政,楊啟掌監察風紀,徐英掌國庫存度——此五人即為顧命大臣,凡軍國大事,需五人共議簽章,方可呈太子決斷。”詔書宣讀完畢,五人再次叩首,額頭觸地的聲響,是對先帝的承諾,更是對江山的擔當。
蕭桓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示意內侍取出早已擬好的顧命詔書:“沈敬之掌吏治人事,彭時掌詔令文翰,周伯衡統籌朝政,楊啟掌監察風紀,徐英掌國庫存度——此五人即為顧命大臣,凡軍國大事,需五人共議簽章,方可呈太子決斷。”詔書宣讀完畢,五人再次叩首領命。
蕭燊待五人謝恩起身,上前一步,目光掃過殿內諸位重臣,沉聲道:“父皇,兒臣有一事啟奏。顧命之臣需兼顧中樞、宗室與民生,方能內外同心。沈大人等五位重臣鎮得住朝堂,卻缺一能統攝宗室之人;新政推行需得民心,卻少一能讓百姓信服的骨乾。成王蕭櫟乃原成武皇帝,雖遭軟禁多年,卻始終心懷天下;陳言主持江南治水與河南農桑,百萬百姓為他立生祠,此二人若能入列顧命,一可解宗室隔閡,二可固百姓根基,還請父皇恩準。”話音剛落,殿內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騷動,連沈敬之都微微側目——誰都知道,成王蕭櫟因當年“宗室議政”之事,被德佑帝蕭桓軟禁在王府,已有整整八年。
“太子殿下,此事需三思!”彭時率先出列,語氣急切,“成王雖為宗室尊長,卻被陛下軟禁八年,府邸連護衛都裁撤大半,如今形同落魄諸侯;陳言雖有實績,官職僅為工部郎中,與五位顧命大臣的品級相去甚遠,入列顧命,恐讓朝臣非議,更會讓宗室覺得陛下厚此薄彼。”蕭燊從容回應,聲音擲地有聲:“彭大人所言,是論身份品級,而非論能力民心。當年謝太保以兵部主事之職嶄露頭角,誰能想到他日後會成為鎮國功臣?成王被軟禁,非因謀逆,隻因父皇擔憂宗室爭權——他八年閉門不出,每日研讀的是先帝實錄,整理的是治國手劄,從未有過半分怨懟;陳言親赴江南堵決口,在河南踏遍千畝良田,雙腳沾滿泥水,換來的是糧產倍增,這樣的人,難道不配入列顧命?”
蕭桓看著爭執的兩人,渾濁的眼睛裡泛起淚光,緩緩開口:“太子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當年軟禁櫟兄,是朕的私心,怕宗室權力過大,重蹈魏黨亂政的覆轍。八年來,朕每念及此,都心懷愧疚。櫟兄遜位讓賢,本就有大功於社稷,他的威望,是宗室最穩的根基;陳言深得民心,是新政最好的旗幟。傳朕旨意,追加成王蕭櫟、工部郎中陳言為顧命輔臣,與前五人共掌托孤之責——即日起,解除對成王的軟禁,歸還其王府護衛,恢複宗室親王禮製。”詔書一出,殿內再也無人敢有異議,沈敬之帶頭叩首:“陛下聖明,此舉可安宗室、穩民心,臣等附議。”
蕭桓看著爭執的兩人,緩緩開口:“太子所言極是。宗室不穩,則朝堂難安;民心不附,則江山難固。成王與陳言,一可鎮宗室,一可安百姓,正是顧命之臣所需。傳朕旨意,追加成王蕭櫟、工部郎中陳言為顧命輔臣,與前五人共掌托孤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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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櫟接到詔令時,正在王府的偏院整理當年的朝政手劄。這座曾經煊赫的成王王府,因八年軟禁早已沒了往日氣象——朱漆大門的銅環生了鏽,庭院裡的青磚縫裡長了草,連伺候的仆人都隻剩三個老弱。蕭櫟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舊官袍,頭發已有些花白,聽到“解除軟禁、增列顧命”的旨意時,手中的毛筆“啪”地掉在硯台裡,墨汁濺了滿紙。他愣了半晌,才對著傳旨的內侍深深一揖,聲音帶著壓抑多年的哽咽:“請回稟陛下與太子,老臣……老臣雖已落魄八年,卻從未敢忘江山社稷。今日蒙陛下垂恩、太子信任,定當再擔重任,協助太子穩定宗室,絕不讓宵小之輩有機可乘。”傳旨內侍看著庭院裡的荒草,再看看蕭櫟眼中重燃的光,不禁暗自感慨:這位老王爺,終究是要再次發光發熱了。
陳言則是在江南水渠工地接到的詔令。當時他正與江澈查看堤壩加固情況,滿身泥汙的他接到聖旨,當即跪地領命:“臣陳言,定不負陛下與太子所托,以民生為根本,推行新政,讓百姓安居樂業,為朝局穩定築牢根基。”傳旨官看著他沾滿泥水的官袍,眼中滿是敬佩。
成王蕭櫟入列顧命、解除軟禁的消息傳到各王府,宗室諸王的心思頓時翻江倒海。之前有幾位年輕王爺私下商議,想借蕭桓病危之際爭奪話語權,得知蕭櫟出山輔政,當即偃旗息鼓——他們都清楚,這位老王爺當年是主動遜位給蕭桓的,若不是被軟禁八年,宗室的話語權絕不會如此分散。更讓他們忌憚的是,蕭櫟在軟禁期間,仍有人偷偷向他請教政務,其威望早已刻在宗室子弟心中。
蕭櫟第一時間召集宗室諸王議事,王府大堂內,他特意換上了剛送來的新官袍,雖已年近六旬,卻腰杆挺直,目光如炬。諸王按輩分排列,看著堂外重新漆過的大門和新增的護衛,神色都帶著敬畏。蕭櫟端坐主位,沉聲道:“八年前,陛下軟禁我,是怕宗室爭權;今日陛下釋放我,是信我能穩宗室。如今陛下病危,太子即將登基,咱們宗室唯有同心輔佐,才能保住大吳江山。誰若敢趁機生事,勾結外人謀逆,休怪我不念宗室親情——當年我能遜位,今日便能親手清理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