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元子指尖凝著淡淡的青靄，三指如算籌般輕撚，卦象在他眼底轉瞬明滅——悟空一行此刻正駕雲往西方而去，祥雲尾跡還帶著打碎人參果樹的戾氣。他袍袖微振，腳下不設雲階，身形卻如被無形道力牽引，眨眼便掠過五莊觀的丹楓林，衣袂掃過枝頭時，連晨露都未敢滴落半分，隻朝著那道猴屬氣息追去。
晨霧還沒散透，悟空他們歇腳的山神廟簷角垂著的蛛網，還沾著亮晶晶的露水，風一吹，便輕輕晃著，像綴了串碎星子。鎮元子的身影就落在廟門外那棵老槐樹下，青布道袍下擺還勾著幾片五莊觀丹楓的碎葉——那楓葉紅得發暗，是被人參果樹的仙氣流染過的顏色，卻沒半分風塵仆仆的倉促。他先掃了眼廟內：悟空正蹲在門檻上啃桃子，桃汁順著指縫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暈開小小的濕痕；八戒抱著釘耙打盹，嘴角還掛著絲亮晶晶的口水，許是夢到了什麼吃食；沙僧在收拾行李，手指正小心翼翼地把唐三藏的僧帽往包袱裡塞；唯有唐三藏端坐在蒲團上翻經，指尖夾著片掉落的銀杏葉，書頁翻動時，那葉子便輕輕顫了顫。
鎮元子沒先驚動旁人，隻緩步跨進廟門，木屐踩在青石板上，聲音輕得像落雪，連簷角的蛛網都沒被驚動。走到唐三藏麵前三尺遠時，他才微微躬身，右手五指並攏按在左腰側，行了個標準的道家稽首禮，袍袖掃過地麵，帶起一縷細塵，卻沒碰倒蒲團旁那盞盛著清水的瓷碗。“長老請了，”他聲音不高，卻帶著股穿透晨霧的沉穩，目光先落在唐三藏手中那本被翻得有些卷邊的經書，再緩緩抬眼，眼底映著廟外的晨光，卻沒露半分急切，“貧道鎮元，敢問幾位師傅，此前可曾途經我那萬壽山五莊觀？”
悟空剛把桃核往袖裡一攥，指節還沾著桃汁，眼角餘光就瞥見哪吒的混天綾在腕間悄悄纏了半圈——那紅綾平時總鬆鬆垮垮搭著，此刻卻繃得發緊，連邊緣的金線都亮了幾分。二人目光在半空剛一碰，悟空便微微挑了下眉梢，眼底藏著幾分“果然是他”的了然，又飛快遞過去一個“先彆露鋒芒”的眼神；哪吒心領神會，喉結輕輕滾了滾，先把火尖槍往身後縮了縮，槍尖的火星瞬間斂去，隻留一點餘溫貼著衣擺。
他往前挪了半步，腳步放得極輕，木屐踩在青石板上幾乎沒聲，連垂在身側的手都刻意放緩了動作，生怕驚擾了眼前人。待站定在唐三藏身側，哪吒才微微躬身，聲音壓得比晨霧還軟，卻字字清晰：“晚輩哪吒，身旁這位是齊天大聖孫悟空。方才聽道長自報家門，敢問……您可是萬壽山五莊觀的鎮元子大仙？”說這話時，他眼角還悄悄掃了眼悟空，見對方手已從耳後移開——顯然是沒急著拔金箍棒，懸著的心才稍稍落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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