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野三郎彙報完今晚的經過……
蘇俊臉上漸漸浮現出淡淡的笑容,沒有立刻表態,
而是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待茶香在口中散開,才不疾不徐地對他說:“騰野君,你覺得這件事,該怎麼看?”
“全是蠢材!這群手握大權的官僚,根本不堪大用!”騰野三郎臉上滿是嘲諷的神色,說起這話時,連眼神都帶著幾分鄙夷。
蘇俊沒有評價,
隻拿起茶壺,動作從容地為騰野三郎斟滿茶水,語氣淡然:“騰野君,喝茶。”
騰野三郎笑著點頭,
臉上難掩得意,輕端茶杯呷了一口,目光灼灼地看向蘇俊。
蘇俊指尖摩挲著杯身,話鋒一轉:“騰野君,你不覺得整件事太‘刻意’了嗎?怎麼會這麼巧,這麼完美,連一絲破綻都沒有留下?”
騰野三郎聽罷,
神色當即變了,方才的輕鬆蕩然無存。
他垂眸沉思,
腦海中飛速回溯所有細節,
試圖找出反駁的理由,片刻後才抬眼看向蘇俊,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
“不會吧,蘇先生?拿親王做餌,這手筆也太誇張了,這餌這麼大,真有魚能吃得下嗎?他們沒必要冒這個險吧?”
“呃……這個吧!一開始我也和你有同樣的想法。”
蘇俊端起茶杯卻未飲,視線落在窗外,眼神變得幽深,
“可直到我讀完不破主席讓你轉交的《日本農民報告》,才猛然驚醒——你們早已不是浮在表麵,而是把根基紮進了日本貧民的土壤裡。”
他轉頭看向騰野三郎,語氣帶著一絲凝重,“你想想,‘減租減息,讓我有一口飯吃’,就這一句話,便牽動了幾百萬底層民眾的心,如今聲勢已呈燎原之勢。這樣的力量,哪個統治者敢當作小事來看?”
蘇俊的話如同一把鑰匙,
毫無預兆地插進騰野三郎的心房,擰開了他從未敢細想的角落。
他後知後覺地打了個寒顫,一個可怕的念頭砸進腦海:自己好像正一步步掉進對方設下的圈套!
更讓他難以鎮定的是,
自小根植在靈魂深處培養的“天皇至上”烙印,此刻竟驟然爆發、瘋狂擴散,像一張無形的密網,徹底困住他的判斷力。
他急切地翻找著剛才的記憶碎片——連對方一個細微的眼神、一句不經意的語氣都不肯遺漏,
隻渴望能從中找到“天皇是神,絕不會加害自己”的憑據,可這份偏執的信仰,
卻像堵牆般擋著他,
死死阻礙他朝著蘇俊說的正確方向發展。
看著眼前人,額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蘇俊忽然如佛祖拈花般,唇邊漾開一抹淺淡的笑。
他語聲壓得極輕,字句緩緩漫出:
“騰野君,不急,你儘可慢慢想。連始終秉持‘人人平等’理念的你,要想從思想深處將天皇從神壇拉回凡人之列,想來也絕非朝夕之功吧?”
半晌,
騰野三郎的眼神才從渙散中驟然聚焦,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猛地回神,額角青筋隱隱跳動。
他幾乎是攥著茶杯杯身,仰頭一飲而儘後,聲音發緊地連珠炮似的追問:
“我到底什麼時候暴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