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倒是好雅興,這時候還能品出茶裡的回甘。”
若彬將茶荷擱回錫罐,
指腹擦過冰涼的罐沿,笑意裡裹著點漫不經心:
“騰野君何必取笑?如今我哪還有‘殿下’的名分,不過是個守著小院喝茶的階下囚罷了。倒是你,怎麼想起來見我,總不會是來陪我論茶道的。”
騰野三郎在石凳上坐下,
目光掃過桌上那碟隻動了兩顆的鬆子糖——那是若彬來雲南後常吃的牌子。
他指尖在膝頭頓了頓,
聲音壓得比院角的風還低:“優子要我問您,還少點什麼?”
若彬執杯的手頓了半秒,茶湯在盞中晃出細碎的光。
他忽然笑出聲,指節敲了敲桌麵:“讓優子給我做點可口的料理吧!”
話落卻見騰野三郎從公文袋裡抽出一張泛黃的紙,紙上是被破譯出的密文,末尾那個小小的“鶴”字印章,正是若彬早年在陸軍士官學校的私印。
“鐵峰庵的人都已經招了,”
騰野三郎的聲音冷了幾分,
“他說是您出示皇家秘令,喚醒了他們這些大正天皇時過來臥地的秘諜影?”
若彬臉上的笑意終於淡了,
他將茶盞重重擱在桌上,茶湯濺出幾滴在石麵上,很快洇成深色的印子。
“騰野君,我們認識一個月了。”
他忽然開口,聲音裡沒了方才的散漫,
“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騰野三郎喉結動了動,沒接話。
他分明查詢過,數年前若彬在日本,為了掩護他那個皇兄,左腿挨了一發子彈,躺了整整半年;可是眼下的人,怎麼就變得如此貪生怕死了。
“蘇先生,讓我問問你,”騰野三郎避開若彬的目光,盯著石桌上的茶漬,“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若彬忽然低低笑了,
他抬手將石桌上的茶盞一一收進托盤,動作慢得像在數時光:
“比陸大學的禁閉室好多了。”
他頓了頓,抬眼看向騰野三郎,眼底竟有了點釋然,“不過請你告訴蘇先生,我讓他輕鬆擒住……隻是想與他平等的談一談……或許不是他想的那樣,我貪生怕死……”
騰野三郎猛地攥緊了拳。
他起身時帶倒了身後的竹椅,“哐當”一聲在小院裡格外刺耳。
晨光恰好落在若彬臉上,
他正低頭擦著那隻青瓷盞,仿佛方才的對話不過是風吹過耳,隻有鬢角那縷發,在光裡晃得人眼酸。
“我把你的話帶給蘇先生。”
騰野三郎的聲音有些發啞,說完便轉身快步走出小院,木柵門關上的瞬間,他好像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響——是茶盞落在石桌上的聲音,很輕,卻像砸在他心上。
但剛走出小院,
騰野三郎在想,若彬親王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他意欲何為?
居然願意把自己當作誘餌,主動落入蘇俊手中……這等舉動,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料。
騰野三郎,腳步戛然而止的瞬間,紛亂的思緒突然被一道閃電劈開。
那個看似離譜,
卻唯一合理的念頭撞得他心口發沉:
或許從一開始,若彬親王就沒打算避開蘇俊的抓捕,這場“被俘”本就是他布下的局,一場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大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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