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休整七日。
兵鋒再度開拔,直抵黃龍府以南,接替第二軍的駐防陣地。
剛踏入304高地的地界,
排長柱子便一聲令下,全排戰士抄起十字鎬與工兵鏟,一頭紮進了機槍掩體的構築工事裡。
時值隆冬,土層凍得堅如鐵板,鎬頭落下去,隻聽得“哐當”一聲脆響,震得人虎口發麻,地上卻隻崩開一星半點的冰碴。
戰士們哈著白氣,輪換著掄鎬,汗水浸透了棉衣內層,冷風一吹,後背瞬間結上一層薄薄的冰甲。
沒人喊苦,沒人叫累,鐵鍬鏟土的“沙沙”聲、鎬頭鑿冰的“叮叮”聲,在蕭瑟的山崗上交織成一片。
防炮洞要掘得深,掘得隱蔽,才能扛住鬼子的炮火覆蓋;
輕重機槍陣地得選在視野開闊的坡脊,既能封鎖山下的公路,又能借著手邊的亂石堆做天然掩護。
柱子貓著腰,在凍土上用刺刀劃出標記,時不時直起身,朝山下的方向望一眼——那是鬼子可能來犯的路,風吹過荒草,隱約能聽見遠處傳來的犬吠聲。
“加把勁!天黑前必須把主陣地夯結實!”柱子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泥,扯開嗓子吼道。
一個年輕的戰士咧著嘴笑,露出凍得發紫的嘴唇:“排長放心!保準讓鬼子的炮彈落下來,連咱的影子都摸不著!”
話音未落,
西邊的天際突然滾過一陣悶雷似的轟鳴。柱子臉色一凜,猛地抬手:“停!都仔細聽!”
喧囂的工地瞬間靜了下來,寒風卷著枯草葉,打在人的臉上生疼。
那轟鳴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不是雷聲,是馬達的嘶吼,是螺旋槳劃破空氣的尖嘯。
“是鬼子的飛機!”有人失聲喊道。
柱子一把拽過身邊的戰士,
將他按進剛挖了半截的戰壕裡:“隱蔽!快隱蔽!把工具都蓋好!”
戰士們動作麻利,眨眼間便鑽進了尚未完工的防炮洞和掩體死角,手裡緊緊攥著槍。
天空中,
一群塗著太陽旗的轟炸機與護航機編隊,正像麵目猙獰的禿鷲,盤旋著朝304高地俯衝而來。
炸彈尖嘯著落下的瞬間,柱子死死盯著機翼上的膏藥旗,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將凍僵的睫毛點燃。
這一仗,
從踏進304高地的這一刻起,就已經打響了。
就在這時,
天際儘頭傳來一陣截然不同的引擎轟鳴,尖銳、淩厲,帶著破風的銳氣。
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數架塗著青天白日機徽的戰鬥機,正從哈爾濱方向疾馳而來,銀灰色的機身在陽光下劃出耀眼的弧線,像是出鞘的利劍直刺敵寇。
“是咱們的飛機!”戰壕裡有人忍不住低呼,聲音裡滿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轉瞬之間,
雙方戰機在304高地的上空狹路相逢,一場驚心動魄的“狗鬥”驟然爆發。
我方戰機身形靈活,如同矯健的獵鷹,忽而俯衝直下,忽而拉升盤旋,死死咬住敵機的尾翼;
鬼子的轟炸機笨拙許多,慌忙丟下炸彈想要逃竄,護航的戰鬥機則張牙舞爪地反撲,機關炮的火光在雲層間迸射,如同流星亂墜。
地麵上的戰士們全都忘了隱蔽,紛紛從掩體和防炮洞裡探出頭,仰著脖子死死盯著天空,拳頭攥得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