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如燎原的野火騰地竄起,瞬間將整片陣地照得亮如白晝,碎石與泥土裹挾著氣浪,如暴雨般四下飛濺。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撕心裂肺的呼喊猛地刺破陣地的死寂:“醫務兵!醫務兵快過來——”
柱子被震得嗡嗡作響的腦袋裡,混沌的意識一點點回籠。
他抬手晃了晃發昏的頭顱,又狠狠撣去鋼盔上簌簌掉落的泥土碎石,視線才勉強清晰起來。
首先闖入眼簾的,是重機槍陣地旁一個被掀翻的沙包,以及地麵上刺眼的、新鮮的彈坑。
機槍手倒在護盾後,一動不動,副射手正撲過去,顫抖著手去摸他的脖頸。
柱子的心臟像被冰手攥緊,但他腳下未停。
一個箭步衝到重機槍旁,他的目光已如刀鋒般掃過:槍身覆土,但結構似無大礙;彈鏈還剩半箱。沒有時間猶豫。
他大手一拉槍栓,金屬碰撞聲在短暫的寂靜中顯得清脆而決絕。
緊接著,他扣動扳機,一長串灼熱的火舌噴湧而出,朝著坡下仍在蠕動的黑影狠狠掃去。
“老班長!查看傷亡,加固東側缺口!”
射擊的間隙,他朝著硝煙彌漫的陣地嘶吼道,聲音沙啞卻不容置疑,“機槍不能停!把鬼子壓回去!”
“機槍掩護——兄弟們,跟我衝!殺鬼子!”連長雷烈的吼聲像炸雷般滾過陣地,震得人耳膜發顫。
他話音未落,已然雙手掄起那柄磨得鋥亮的大刀,率先躍出掩體,朝著坡下潰而未散的鬼子猛衝下去。
刀鋒劃破寒風,帶著一股淩厲的殺氣,直直劈向最前頭那個還在慌亂換彈的鬼子。隻聽“哢嚓”一聲悶響,那鬼子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身後的戰士們見狀,瞬間紅了眼,呐喊著緊隨其後衝出戰壕。
步槍上的刺刀在火光裡閃著寒光,雪亮的刀鋒與明晃晃的刺刀交織在一起,喊殺聲、兵刃碰撞聲、鬼子的哀嚎聲震徹山穀。
有個鬼子舉著三八大蓋迎麵刺來,老班長側身躲開,順勢一腳踹在對方小腹,趁著那鬼子彎腰踉蹌的瞬間,刺刀狠狠捅進了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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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雷烈的大刀更是虎虎生風,刀起刀落間,血花四濺,幾個鬼子接連倒地,他身上濺滿了血汙,眼神卻依舊凶狠如虎。
殘存的鬼子哪裡見過這般不要命的打法,先前那點偷襲的囂張氣焰早已蕩然無存。
他們被這股悍不畏死的氣勢震懾得魂飛魄散,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往農安城的方向倉皇逃竄,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拖走。
戰士們乘勝追擊了一段,直到鬼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夜色裡,雷烈才抬手止住眾人,嘶啞著嗓子吼道:“停!彆追了,謹防有詐!”
遍地狼藉之中,
是戰士們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以及幾聲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
柱子從重機槍護盾後緩緩直起身。
槍管滾燙,冒著縷縷青煙,與冬夜的寒氣交織在一起。
他鬆開緊握槍柄的、已經僵硬的手,指關節一陣酸麻。
陣地的喧囂如潮水般退去,另一種更龐大、更沉重的寂靜包裹下來。
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裡空蕩蕩的,那點曾焐熱了夢境的溫暖,早已不知在哪個劇烈的動作中,失落在了冰冷的泥土裡。
他的目光掠過倒下的戰友、破損的工事、染血的刺刀,最後落在遠處農安城方向那片吞噬了潰敵的、更深的黑暗裡。
寒風依舊,往骨頭縫裡鑽。隻是這一次,能抵禦它的,不再是一雙濕襪子的溫度了。
“打掃戰場,統計傷亡,加固工事。”
連長雷烈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沉而沙啞,打破了沉默,“鬼子吃了虧,不會甘心!天亮前,都給我把眼睛瞪圓了!”
通訊兵楊冰帶來了新的命令,生存的循環再次開始。
柱子深吸了一口冰冷而血腥的空氣,彎下腰,開始檢查所剩無幾的彈藥。
漫長的冬夜,還遠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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