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上海到武漢行程第二天。江輪全天上行,經鎮江名勝焦山,太古在此設臨時錨地,可見鎮江地標金山寺,傍晚抵達鎮江太古專用的“七號碼頭”。鎮江是長江與京杭大運河交彙樞紐,太古在此設有碼頭與倉庫,頭等艙乘客可由船員陪同下船短暫散步。1900年9月“東南互保”後,鎮江由兩江總督劉坤一與英國領事簽訂協議,保持“中立”,碼頭無清兵盤查,英軍士兵在租界巡邏,可見少量義和團餘部“紅巾軍”傳單貼於牆麵。
但是王月生這一整天,除了去餐廳吃飯,其餘時間都用於閱讀大韋的信件。之前他在法國巴黎聖西爾軍校讀書時,還可以每月外出期間與派到當地的其他老營學員聚會,也會按期向王月生提交報告。但前年,即1898年,他步兵科三年學滿,被派到外地部隊服役後,便失去了聯係。不久前才剛剛通過法軍的軍郵體係將信件發到了巴黎聯絡人員處。王月生在約櫃倉庫拿到了法國方麵當期的報告、請示,以及轉交的這摞信。
是的,是一摞,從大韋前年畢業分配到基層部隊後,一直到今年4月底,這期間至少每季度一封信,但是今天才一股腦地湧到王月生麵前。王月生現在看到了最後一封信。大韋的寫作水平,自入學後,肉眼可見地在提升。他已經完全掌握了一種用上帝視角向人介紹的能力,所以在王月生眼前生動地展現出了一幅畫麵:
時間:1900年3月15日星期二),晨530
地點:撒哈拉沙漠邊緣,綠洲外圍臨時營地代號“沙狐堡”)
530整,銅製軍號在冷冽的空氣中撕裂寂靜。號手站在營地中央的高沙丘上,號口朝東——這是法軍條例規定的“起床號”方位,確保聲音能傳遍300米外的宿營區。
帳篷裡,第3排下士杜邦猛地掀開羊毛毯,軍靴踩在結霜的地麵上發出“哢嚓”聲。他摸黑套上灰呢製服,外罩一件皮質短大衣防沙,將裝填8發勒貝爾1886步槍彈夾的子彈帶斜跨胸前,最後扣緊皮質武裝帶。隔壁帳篷傳來班長的低吼:“二等兵馬丁!你的水壺沒灌滿!昨晚誰讓你偷懶的?”
營地邊緣,阿拉伯向導穆罕默德已牽著兩峰駱駝踱步。他的纏頭布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的銅鈴隨著步伐輕響——這是給連隊的“時間刻度”:晨號後10分鐘,駱駝隊將出發偵察5公裡外的綠洲,確認水源未被起義者切斷。
545,連長德尚中尉的哨聲接替了軍號。他站在連部帳篷前,望遠鏡掛在胸前,皮靴擦得能照見人影。這是法軍條例的核心:“內務即戰備,細節定生死。”
士兵們以班為單位湧出帳篷,動作必須“像齒輪般咬合”:
鋪床:毛毯折疊成30x30厘米的方塊,邊角與床沿嚴絲合縫;床墊下的稻草墊需拍打平整,不得有凸起,防止夜間蛇蟲鑽入;
裝備擺放:步槍統一靠右,槍托貼緊帳篷柱子;子彈帶掛在床頭的鐵鉤上,彈盒金屬扣朝外,便於快速取用;水壺、飯盒、挖散兵坑用的鐵鍬按順序擺成一列,間距誤差不超過2厘米;
個人清潔:用銅盆接的冷水洗臉,沙漠缺水,每人僅限半盆,刮胡子用折疊式剃刀,必須刮淨胡茬,避免沙粒嵌入;頭發剪至2厘米內,防止被沙粒纏住。
7排長勒克萊爾上尉逐個帳篷檢查。他在第5班停住腳步,抽出一名士兵的步槍:“槍機潤滑不夠!沙漠乾燥,每支槍每天要上三次油——你當這是巴黎的閱兵式?”士兵額頭滲汗,連忙用油布擦拭。
600,全連集合。士兵們呈兩列橫隊,軍官站在隊前,穆罕默德牽來的駱駝在50米外啃食駱駝刺,防止它們啃食營地周圍的耐旱植物。
訓練內容按條例分三階段:
隊列操20分鐘):“立正——向右看齊!”德尚中尉的口令像劈砍的刀刃。士兵們迅速調整間距,帽簷下的眼睛平視前方,連帽徽的反光都整齊劃一。“正步走!”馬靴踏在沙地上,濺起的沙粒在空中劃出弧線。沙漠裡沒有閱兵場,但隊列必須像巴黎香榭麗舍大街般筆直——“因為敵人會從任何方向來,而我們隻有一種回應方式:秩序。”
體能訓練30分鐘):
負重越野:每人扛20公斤沙袋模擬彈藥與補給),繞營地跑3圈每圈800米)。穆罕默德在旁冷笑:“你們法國人跑不過我的駱駝,但至少彆讓沙子灌進靴子裡。”
格鬥與刺殺:用木棍模擬步槍,練習“突刺”“格擋”“摔倒後快速起立”。下士杜邦作為老兵示範:突刺時腰部發力,口號“殺!”要短促有力——這是從普法戰爭中總結的經驗,“當子彈打光,刺刀就是最後的尊嚴”。
武器操作40分鐘):每人領一支勒貝爾步槍,在50米外設置草靶模擬起義者的土屋木門)。教官德尚親自示範:
分解結合:30秒內拆開步槍,清理彈倉防止沙粒卡殼,再組裝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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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度射擊:臥姿、跪姿、立姿各打5發,要求至少3發命中直徑30厘米的靶心;
快速換彈:模擬戰鬥中“打光子彈”的場景,10秒內從彈藥包取出子彈裝填。沙漠風大,手指易僵硬,必須用牙齒咬開彈盒封條。
700,炊事班支起三腳鐵爐,炊煙混著沙粒升上天空。早餐是殖民地的“生存標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