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早料到他們會問這些,語氣平淡地回道:“回周大人、趙大人,如今益州城內外的難民約有上萬,大多聚集在七裡堡和八裡鋪,每日需消耗糧食五十餘石。
城裡的存糧僅夠支撐十日,若想長久,還需朝廷調撥糧草。
被俘的山賊有三百餘人,關押在舊牢中,每日需派人看守,以防生亂。
此外,城外的農田多被戰火毀壞,春耕雖已開始,卻因缺少農具和種子,進展緩慢。”
他故意將情況說得更糟,尤其是“糧食僅夠十日”“農田毀壞”這兩點,正是地方官最頭疼的事。
果然,周文彬和趙天成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他們來之前,隻聽說益州城已平定賊寇,以為是塊能撈油水的肥差,卻沒想到接手的是個爛攤子——上萬人的難民要養,農田要修,還要提防山賊餘孽,稍有不慎,就會落個“治理不力”的罪名。
趙天成的笑容僵在臉上,語氣也變得生硬:“怎麼會這麼糟糕?你之前不是已經平定了黑風寨嗎?為何還會有這麼多問題?”
陳平安淡淡瞥了他一眼:“趙大人,平定賊寇易,恢複民生難。
黑風寨作亂數月,燒殺搶掠,百姓的家產被洗劫一空,農田被毀壞,如今能有上萬難民存活,已是萬幸。
若兩位大人覺得棘手,可向朝廷上書,請求調撥糧草和物資,下官定當全力配合。”
這話看似恭敬,實則是把難題又拋了回去。
周文彬和趙天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為難——向朝廷上書求撥物資,不僅要說明益州的慘狀,還會顯得他們無能,若是朝廷怪罪下來,他們的烏紗帽都可能不保。
就在陳平安準備告退時,周文彬突然上前一步,攔住了他:“陳平安,你且慢走。
本官和趙大人剛到益州,對這裡的情況尚不熟悉,尤其是七裡堡和八裡鋪的難民,聽說一直是你在負責安置,你對那裡的情況最為了解。”
趙天成也連忙附和:“是啊!聖旨上也說了,讓你協助處理難民事宜。
如今這難民安置的差事,就交給你了!
你務必在一個月內,將七裡堡和八裡鋪的難民安置妥當,解決糧食問題,若是出了差錯,你可逃脫不了責任!”
陳平安心中冷笑更甚——這兩人倒是會算計,剛上任就想把最棘手的難民問題甩給他,自己坐享其成。
若是他辦好了,功勞是他們的;若是辦砸了,罪責全由他承擔。
但他臉上卻露出一絲“為難”,沉吟片刻後,才緩緩點頭:“既然兩位大人有命,又有聖旨在此,下官不敢推辭。
隻是七裡堡和八裡鋪的難民眾多,糧食短缺,還需兩位大人從城裡調撥一些糧草,否則下官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難以支撐。”
周文彬和趙天成一聽要調撥糧草,臉色又變了變。
城裡的存糧本就不多,若是再分給難民,他們自己的用度都成問題。
但他們又不敢拒絕——若是陳平安以“無糧草”為由推脫,他們還真沒轍。
周文彬咬了咬牙,道:“好!本官會讓庫房調撥十石糧食給你,你務必好好安置難民,不可出任何亂子!”
“多謝周大人。”陳平安拱手道謝,心中卻早已盤算清楚——十石糧食雖然不多,但七裡堡和八裡鋪靠近景陽岡,他可以組織難民打獵,再加上之前儲存的獵物,支撐一個月不成問題。
而且,隻要他繼續負責難民安置,就能牢牢掌控七裡堡和八裡鋪,那裡的難民會感激他,而不是感激這兩個剛上任就甩鍋的官員。
更重要的是,益州城這個爛攤子,他本就不想要。
周文彬和趙天成想要接手,就讓他們去頭疼吧——糧食短缺、農田毀壞、山賊餘孽,隨便一個問題都能讓他們焦頭爛額。
等他們撐不下去,自然會想辦法離開,到時候益州城還是他說了算。
“若是兩位大人沒有其他吩咐,下官便先告退了,也好儘快去處理難民事宜。”陳平安再次拱手,語氣恭敬,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周文彬和趙天成此刻隻想把陳平安打發走,連忙點頭:“去吧去吧!務必儘快辦妥,不可延誤!”
陳平安轉身離開議事廳,走出官府大門時,陽光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他抬頭望向七裡堡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周文彬和趙天成以為把爛攤子甩給了他,卻不知他們自己才是陷入了泥潭。
而他,不過是借朝廷的名義,名正言順地掌控了七裡堡和八裡鋪這兩個關鍵之地,等時機成熟,這裡將成為他最堅固的根基。
王鐵林正牽著馬在門口等候,看到陳平安出來,連忙上前:“大人,怎麼樣了?那兩個官沒為難你吧?”
陳平安翻身上馬,拍了拍王鐵林的肩膀:“放心,沒什麼事。
走,咱們回七裡堡,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兩匹戰馬朝著七裡堡的方向疾馳而去,馬蹄踏過剛融化的雪水,濺起一片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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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知道,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做的不僅是安置難民,還要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七裡堡和八裡鋪的百姓,景陽岡的狩獵小隊,還有那些忠於他的弟兄,這些都會成為他日後立足的資本。
至於益州城的那兩個官員,不過是他棋盤上的兩顆棋子,等他不需要的時候,自然會讓他們離開。
賑災開荒起波瀾智擒亂首定民心
暮春的陽光終於有了暖意,灑在七裡堡的土路上,融化的雪水彙成細流,在路麵上衝出一道道淺溝。
陳平安站在臨時搭建的賑災棚前,看著十輛馬車緩緩停下,麻袋裡的穀子散發出新鮮的麥香——這是周文彬從益州城庫房調撥的糧食,雖隻有十石,卻足以解燃眉之急。
“打開糧倉,按人頭發糧!”陳平安一聲令下,巡防兵們立刻上前,將麻袋搬進旁邊的土坯糧倉。
消息像長了翅膀,很快傳遍周邊村鎮,原本散落在各處的難民紛紛朝著七裡堡和八裡鋪聚攏,不到三天,兩個村鎮的難民就從三千人漲到了近萬人。
……
“大人,這麼多人,十石糧撐不了多久啊。”
王鐵林站在陳平安身邊,看著排隊領糧的難民,眉頭緊鎖。
他手裡的賬本上,每天的糧食消耗數字都在上漲,照這個速度,頂多撐半個月。
陳平安望著遠處荒蕪的土地,眼神堅定:“光靠發糧救不了人,得讓他們自己動手。
傳我命令,所有難民,隻要願意開荒,每天除了兩頓稀粥,額外發一塊麥餅;
要是不願意乾活,就隻能領半瓢稀粥,餓不死就行。”
命令下達後,難民們的反應出奇地積極。
男人們扛著鋤頭、鐵鍬,湧向村外的荒地;
女人們則自發組織起來,在賑災棚旁搭起灶台,負責給開荒的人做飯;
就連老人和孩子,也會幫忙撿拾柴火、分揀種子。
前三天的七裡堡和八裡鋪,到處都是揮汗如雨的身影,土坯房旁的荒地上,一片片新翻的黑土在陽光下泛著光。
可到了第四天清晨,負責南頭開荒點的巡防兵突然跑來找陳平安,臉色慌張:“大人!
南頭和西頭的難民都罷工了,說不乾活也要吃餅,還說要您把糧倉交出來,讓他們自己分糧!”
“哦?”
陳平安正在查看新開的荒地,聞言停下腳步,手裡的鋤頭頓在地上。
他早就料到難民中會有不安分的人,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