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窟礦區的日子,恰似深陷於腐朽泥沼中的掙紮,令人絕望而窒息。空氣中,刺鼻的硫磺味、血腥氣以及絕望的汗臭交織彌漫,久久不散。昏暗幽深的礦洞深處,僅靠著劣質熒光石散發的慘綠微光勉強照亮。沉重的鶴嘴鋤一下又一下地鑿擊在堅硬的黑紋鐵礦石上,發出單調而沉悶的“鐺…鐺…”聲,仿佛是在無情地榨取著礦奴們最後的一絲氣力。
林辰,此刻已化身為“陳林”,他佝僂著身軀,混在一群神情麻木的礦奴之中。隻見他動作笨拙且遲緩,每一次揮動鶴嘴鋤都顯得力不從心,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汗水模擬而成)混著礦塵,順著他那溝壑縱橫的臉龐緩緩滑落,滴落在粗糙的麻布衣襟上,留下一片片深色的印記。他刻意控製著力道,隻挖出與他“煉氣期老礦奴”身份相符的礦石分量,甚至還時不時佯裝“失誤”,故意讓礦石滾落,以此引來監工那刺耳的叫罵和帶著電弧的長鞭抽打。
“啪!”
一道鞭影如毒蛇般狠狠抽在“陳林”的背上,瞬間皮開肉綻模擬出的傷口和痛感逼真至極)。他悶哼一聲,身體踉蹌著向前撲倒在冰冷的礦石堆上,緊接著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老廢物!連塊礦都抱不穩!今天份額要是完不成,老子把你丟進‘蛇涎坑’喂毒蛭!”一個滿臉橫肉、煉氣後期的監工,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大聲罵道。
“陳林”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渾濁的眼神中滿是麻木的恐懼與認命,低聲下氣地回應道:“是…是…王頭兒…小的…小的儘力…”
說罷,他默默撿起鋤頭,繼續著那機械般的挖掘動作。無人察覺到,就在他撲倒的瞬間,指尖悄然釋放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混沌之力,這股力量如同最為靈巧的探針,悄無聲息地滲透進腳下的礦脈深處。刹那間,方圓百丈內的地質結構便被這股力量一掃而過,礦石分布、伴生礦種,甚至幾條細微的、早已被廢棄的古老礦道位置,都清晰地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即便混沌道胎的感知被壓縮到極致,其強大程度也遠遠超乎尋常修士的想象。
黑蛇窟的環境著實惡劣到了極點。毒瘴四處彌漫,礦毒如同無孔不入的幽靈,肆意侵蝕著礦奴們的生機。暗處,潛伏著被礦毒異化的毒蟲鼠蟻,偶爾還會有從更深層礦洞溜出來的、被汙穢侵蝕的低階妖獸。這裡的死亡率高得驚人,但這一切對於林辰而言,不過如清風拂麵般不值一提。歸墟碎片的腐朽之力都已被他成功融入混沌,這點汙穢礦毒,連為他淬體都遠遠不夠格。
他真正的精力,都放在了細致的觀察與巧妙的融入之上。耳朵時刻捕捉著監工們毫無顧忌的交談、礦奴們絕望的囈語,甚至不放過礦洞深處偶爾傳來的、屬於某些“工頭”或“管事”的隱秘交易聲。
“聽說了嗎?‘血狼幫’和‘毒蠍會’又在三號礦坑乾起來了,死了十幾個,就為了一條新探出的伴生‘赤火銅’礦脈…”
“呸!都是喂不飽的鬣狗!大頭還不是讓‘黑蛇會’的爺們拿走?”
“最近‘海魂藻’的收購價又漲了,黑礁城那邊催得緊…媽的,那鬼東西隻有靠近‘死魂礁’的深海區才有,去十個人能回來兩個就不錯了…”
“葬骨坑…聽說又塌了…埋了百來個…上麵連查都懶得查…”
一條條碎片化的信息,如同拚圖的碎片,在林辰心中逐漸勾勒出萬礦星垣底層那殘酷無比的生存圖景:幫派割據一方,人命賤如草芥,為了資源的爭奪血腥至極。而“黑礁城”、“海魂藻”、“死魂礁”、“葬骨坑”這些地名,更是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夜晚,礦奴們如同沙丁魚般緊緊擠在陰暗潮濕、散發著黴味和汗臭的大通鋪上。“陳林”蜷縮在角落,呼吸微弱,仿佛已然睡死過去。然而,他的神念,卻如同無形的觸手,極為謹慎地探向枯榮界所在的虛空坐標——那片位於萬礦星垣外圍、一條被開采殆儘、充滿輻射和空間裂痕的廢棄礦脈深處。
此刻的枯榮界,宛如一顆融入岩壁的混沌石,氣息微弱近乎於無。界內,在百倍時間流速的作用下,眾人都在瘋狂地修煉、恢複。璃凰的涅盤神輝愈發純粹,仿佛能灼燒世間一切雜質;沐雲瑤的寂滅劍意更加內斂深邃,猶如深淵般令人捉摸不透;楚小月的太陰歸墟體散發著冰冷的月華,仿佛將這片空間都染上了一層霜寒;蘇清雪的生命本源如同碧波蕩漾,充滿了勃勃生機;姬琉璃麵前的星盤雖已受損,但在高壓之下,其推演能力反而有所突破;小樹正汲取著稀薄的虛空能量和界內存留的混沌元液,努力修複著界壁的損傷;林家子弟和石猛在兵煞穀中激烈搏殺,氣息日益強橫。
“辰哥,枯榮界修複進度已達七成,隱匿狀態穩定。萬礦星垣外圍空間極為混亂,星隕閣的追蹤暫時被屏蔽,但切不可大意。”璃凰清冷的聲音通過混沌印記傳來,話語中帶著關切之情,“你那邊情況如何?”
“安全,已初步融入。發現關鍵地點‘黑礁城’,可能與一種叫‘海魂藻’的資源以及‘葬骨坑’有關。葬骨坑的波動…似乎與琉璃之前感應到的微弱線索有相似之處。”林辰陳林)在心中回應道,“我需要一個合理的理由離開礦區,前往黑礁城探查。”
機會很快便降臨了。
三天後,礦區管事處貼出一張沾滿油汙的告示,大意是黑礁城的“海魂藻”供貨商急需一批人手協助深海采集,為期五日,任務極其危險,但報酬卻是平日挖礦的十倍,且包食宿相對較好)。告示前圍聚了一群礦奴,他們大多眼神麻木,隻有少數幾個眼中閃爍著貪婪和絕望的孤注一擲之光。
“媽的,又是去死魂礁送死…”
“十倍工錢啊…夠老子在窯子裡快活一個月了…”
“哼,有命賺也得有命花!上個月去的兩批人,一個都沒回來!”
“陳林”擠在人群之中,渾濁的眼睛在看到“黑礁城”三個字時,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精光。他顫巍巍地舉起手,用沙啞如破鑼般的聲音喊道:“管…管事老爺…小的…小的願意去…”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笑和鄙夷的聲音。
“老陳頭?你?就你這把老骨頭,一陣海風就散架了吧?”
“哈哈哈,想錢想瘋了?死魂礁的鬼魂可不管你老不老!”
負責登記的管事是個留著山羊胡的築基中期修士,他斜睨了“陳林”一眼,帶著施舍般的嘲弄說道:“老東西,活膩歪了?行吧,算你一個,死了也算給礦上省口糧。”
就這樣,“陳林”的名字被潦草地寫在了一張破舊的獸皮名冊上。
離開礦區前往黑礁城,需要搭乘一種由巨大、馴化的“岩甲地蜥”拖曳的簡陋礦車。地蜥在崎嶇的礦道上緩緩爬行,車廂裡擠滿了二三十個和他一樣“自願”或被迫前來的礦奴,大多是煉氣期,少數幾個築基初期的也是氣息不穩,帶著傷或病容。整個車廂內氣氛壓抑而絕望。
林辰陳林)縮在車廂最角落,閉目養神,仿佛在積蓄最後一點力氣。然而,他的神念卻如同最精密的雷達,一絲不苟地掃描著沿途的景象。
萬礦星垣的景象逐漸從漆黑壓抑的礦洞過渡到荒涼死寂的戈壁,最終,一片無邊無際、呈現出詭異暗紅色的“血砂海”出現在視野儘頭。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鹹腥味和淡淡的硫磺氣息。而在血砂海的邊緣,一座依托著嶙峋黑色礁石群建立起來的、雜亂而龐大的城市輪廓,漸漸清晰地映入眼簾。
黑礁城!
這座城沒有城牆,建築大多由巨大的黑色礁石粗獷地壘砌而成,有的乾脆就是在巨大的海獸骨骸上搭建棚屋,充滿了粗獷、混亂和野蠻的氣息。街道狹窄而泥濘,流淌著不明成分的汙水。空氣中混雜著魚腥、汗臭、劣質酒精、血腥味以及海風帶來的鹹腥。形形色色的人流穿梭其中:凶悍的傭兵、眼神狡黠的商人、衣著暴露的女修、氣息陰冷的獨行者,更多的則是像他們這樣衣衫襤褸、眼神麻木或凶戾的礦奴、流放者。
礦車在城門口一處臭氣熏天的垃圾堆旁緩緩停下。“陳林”等人被粗暴地趕下車,由一個穿著油膩皮甲、臉上帶著刀疤的築基後期修士刀疤劉)帶領,朝著城市深處走去。
“都給老子聽好了!黑礁城不是你們礦坑,這裡的規矩就是沒規矩!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惹了不該惹的人,老子第一個扒了你們的皮!”刀疤劉惡狠狠地警告著,目光掃過人群,尤其在幾個看起來不安分的家夥身上停留片刻。“現在,跟老子去‘海狗窩’報到!今晚休息,明天一早下海!”
隊伍穿過混亂的街道。林辰陳林)低垂著頭,渾濁的目光卻如同最隱蔽的鏡頭,飛快地掃過四周。
他看到了懸掛著猙獰海獸頭顱招牌的武器鋪,裡麵擺滿了沾染著暗紅色血鏽的兵刃;看到了用粗大鐵籠關押著各種奇形怪狀奴隸的攤位,買家正如同挑選牲口般討價還價;看到了陰暗巷子裡一閃而過的刀光和短促的慘叫;更看到了在那些巨大黑色礁石陰影下悄然形成的、更加陰暗的“鬼市”入口,那裡流動著更加隱秘而危險的氣息,隱約有微弱的靈力波動和神識屏蔽的跡象傳出。
就在隊伍即將抵達一個散發著濃烈魚腥和汗臭、門口掛著破舊木牌寫著“海狗窩”的棚屋區時,林辰陳林)渾濁的瞳孔猛地一縮!
在路過一條通往鬼市的小巷口時,他那內斂狀態下的混沌之瞳敏銳地捕捉到巷子深處,一個蹲在陰影裡擺攤的老者麵前,隨意放著的一塊拳頭大小、毫不起眼的灰黑色石頭!
那石頭表麵坑窪不平,沾滿了海泥和汙垢,看起來就像一塊普通的深海沉石。但在林辰的感知中,這塊石頭內部,卻隱隱散發出一絲極其微弱、冰冷、古老、與歸墟碎片同源、卻又帶著一絲…葬聖淵牽引之力的奇異波動!
葬聖淵的線索?!
林辰陳林)的心跳,在麻木的表象下,漏了一拍。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腳步沒有絲毫停頓,跟著隊伍走進了散發著惡臭的“海狗窩”。棚屋內擁擠不堪,地麵濕滑,幾十個礦奴擠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汗餿味。
他找了個最陰暗潮濕的角落蜷縮下來,閉上眼睛,仿佛疲憊至極。但內心深處,一個計劃已然悄然成型。
深夜,當棚屋內鼾聲、呻吟聲此起彼伏時。一道如同鬼魅般的佝僂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礁城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之中,朝著那條通往鬼市的小巷,悄然潛行而去。
黑礁城的鬼市,才剛剛拉開序幕。而蟄伏的混沌之主,也即將在這片混亂之地的陰影中,開啟他真正的尋蹤與布局。那塊灰黑色的石頭,究竟是線索,還是陷阱?答案,就隱藏在這暗湧的海魂深處。接下來,林辰在鬼市會有怎樣的遭遇?他能否順利獲取與葬聖淵相關的關鍵信息?又將如何應對可能出現的重重危險?一切都充滿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