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麻衣,麵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帶著被風沙長久打磨的粗糙痕跡,氣息內斂得如同一個最尋常不過的西漠行商。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偶爾會掠過一絲與這平凡外表不符的滄桑與洞察。此人正是以混沌道域巧妙改換了形貌氣息的林辰。
枯榮界已被他以秘法縮至芥子大小,小心翼翼地藏於懷中。璃凰、蘇清雪等人皆在其中閉關恢複,界內時間流速也被小樹調整到極致,以期能夠儘快恢複力量。他隻帶了小樹的一縷分神印記作為聯係,毅然孤身踏入這充滿煙火氣的凡塵。
【雷隱凡胎·眾生悲喜】
林辰走進村落中唯一的一家破舊茶館,這茶館既賣劣酒,也提供粗食。他在一張桌子旁坐下,要了一碗渾濁的茶水。
茶館裡的人並不多,幾個滿臉風霜的獵戶正低聲談論著今年的收成以及越來越難捕獲的獵物,語氣中透著無奈與擔憂;一個愁眉苦臉的婦人正低聲啜泣,她的男人進入沙漠淘金,如今已逾期半月未歸,她的眼神中滿是擔憂與恐懼;茶館老板,是一個跛腳的中年漢子,一邊擦拭著桌子,一邊唉聲歎氣,他的小兒子患上了怪病,高燒不退,請來的遊方郎中們都對此束手無策,他的臉上寫滿了絕望與無助。
林辰靜靜地坐在那裡,默默地聆聽著這一切。
獵戶們為了一口吃食,不惜在風沙中拚命的堅韌;婦人望眼欲穿,對丈夫安危深入骨髓的擔憂與恐懼;老板麵對病兒,那種無力回天的絕望以及深沉的父愛……這些最平凡、最底層的情感,如同細密而堅韌的絲線,悄然纏繞上林辰的心頭。
此時的他,不再是那個揮手間便能讓山崩地裂的混沌之主。在這裡,他隻是一個普通過客,一個默默的旁觀者。他強大的神識能輕易感知到老板兒子體內那股異常陰寒的、帶著一絲微弱腐朽氣息的病源或許是沾染了沙漠深處散逸的深淵死氣),隻需心念一動,便能將其驅散。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混沌道胎在丹田內微微震動,傳遞出一種奇異的渴望與悸動。林辰明白,他所需要的並非是動用力量去改變眼前的一切,而是去真切地“體會”這其中的“真”。
他輕輕放下幾個銅板,緩緩起身,朝著茶館後院走去。老板正守在一個麵色青紫、氣息微弱的孩子床邊,滿麵愁容,眼中滿是痛苦與無助。林辰以行商的身份,告知老板自己略懂一些偏方,想看看孩子的病情。
老板將信將疑,但在這病急亂投醫的時刻,還是讓開了位置。
林辰沒有動用絲毫靈力,隻是像最普通的大夫一樣,仔細查看了孩子的舌苔、眼瞼,又以混沌道域微觀感知模擬著為孩子切脈。隨後,他取出一小片隨身攜帶的、在西漠常見的、性溫驅寒的“沙棘草”乾葉其實這片葉子已被他以道域無形中滌去了雜質,蘊含著一絲極微弱的生機),讓老板搗碎後喂給孩子。
他靜靜地坐在床邊,宛如一個真正憂心忡忡的長輩,看著老板笨拙而焦急地照顧孩子,深切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父愛以及在絕望中抓住一絲希望的期盼。
時間在緊張與期盼中一點點流逝。
奇跡發生了,孩子的高熱竟真的開始緩緩消退!原本青紫的臉色也漸漸透出了一絲紅潤!雖然那絲腐朽病源並未被完全根除林辰刻意留下了一絲,作為觀察),但孩子的生機被那蘊含一絲混沌生機的沙棘草強行激發,暫時渡過了最危險的關頭。
老板喜極而泣,對著林辰千恩萬謝,甚至要將家裡僅有的半袋粗麵送給他以表感激之情。林辰微笑著拒絕了,隻收下了老板硬塞過來的兩個烤得焦硬的饢餅。
當林辰走出茶館時,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輕輕咬了一口粗糙硌牙的饢餅,慢慢咀嚼著。那寡淡甚至帶著些許苦澀的味道,卻仿佛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真實,讓他對這世間的百態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抬頭望向昏黃的天空,丹田內的混沌青蓮虛影,在無人可見的維度輕輕搖曳。蓮葉上,那代表劫雷的紋路似乎更加靈動,而那象征腐朽的紋路旁,一絲極淡、幾乎不可察覺的、溫潤如玉的瑩白光澤悄然浮現,如同初生的嫩芽,帶著包容與堅韌的意韻。
他的道胎,仿佛在這一刻,真正接觸到了這片天地最底層的“土壤”,有了一絲紮根的跡象。
就在這時!
“轟哢——!”
遙遠的天際,毫無征兆地,一道細小的、近乎透明的淡紫色電光,如同一把利刃,撕裂了昏黃的雲層,一閃而逝!速度之快,凡人根本無法察覺!
但林辰卻猛地一震!
他的歸墟之瞳雖未顯化,但感知猶在)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電光!
那絕非普通的雷電!那氣息……帶著一絲毀滅,更帶著一絲……生滅輪轉、滌蕩乾坤的無上天威!
這是天劫的氣息!而且,是與他混沌道胎隱隱呼應的、極其特殊的天劫氣息!它並非鎖定任何人,更像是在這片廣袤天地間自然孕育、遊弋的一縷“劫之真意”!
林辰的心臟,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道胎深處,傳來前所未有的渴望與悸動!
紅塵洗練,道心萌動,竟引得天機交感,提前窺見了一絲屬於他的混沌天劫的雛形!
“原來如此……”林辰望著電光消失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深邃的弧度。這凡塵,果然是他的破境之地!那縷雷光指向的遠方,似乎就是他要去的下一站。
他緊了緊身上的粗布麻衣,將最後一口饢餅咽下,邁開堅定的腳步,朝著那縷雷光隱沒的方向,毅然彙入了茫茫風沙之中。他的背影看似平凡,卻仿佛有混沌初開的氣象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