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傾盆大雨直下了兩個小時,還沒有停歇的意思。
整個七月,齊市地區都沒下雨,兵團各個連隊都不同程度發生乾旱現象,今天這場雨,本應算是甘霖,及時緩解了高溫和旱情。
但雨勢過大,倒又造成了澇災,尤其對水稻授粉會造成不利影響,今年的收成恐怕是要減產了。
齊霽眼看遊戲界麵上的幾塊農田從綠色變成了淺藍色,心知這是農田被淹沒的表示,想著與現實中兵團地形毫無二致的遊戲地圖,她判斷對應的那幾個連隊肯定是發生了澇災。
她跑出宿舍,到值班室打電話,團部總機始終是占線,最後終於接通了,話務員聽她要接十五連,直接就說,“十五連被水淹了,如今都出去疏通河道、排除農田積水了,連部隻有一個值班員,其餘都出去了!”
“那八連呢?”
“八連淹得稍輕一點兒,不過人也都出去搶險了,你要電話嗎,我給你接?”
“不用了,謝謝。”齊霽掛了電話。
十五連和八連,正是遊戲地圖上澇災最重的兩個連隊,齊霽快速回到寢室,插上門,立即手忙腳亂地在遊戲界麵尋找著,終於,點開一個代表建造施工的黃色安全帽圖標後,找到“地形”,選擇“河流”,想了一下,她手指一劃,給河流在韓林的城鎮那邊加了一個支流出來,一直通往海邊。
又在幾個地勢最低,澇災最重的連隊那邊,也修了幾條小河流,通往海邊。
再次刷新頁麵,果然河水水位下降了,部分田地也變回了綠色,見到行之有效,齊霽又挪動了一個養殖場,加寬了入海口。
忽然,外麵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人哭有人叫,齊霽快速拉開門,衝出去,隻見醫院那二十多平米大小的門診大廳裡,擠滿了人,一個四五歲的孩子一身狼狽的泥水,閉著眼睛,口中發出淒厲的喊叫,“爸!爸!”
孩子身後,一個中年女人一屁股坐在走廊的水泥地上,捶胸頓足。
穿著白大褂的劉院長指揮眾人將一個渾身是血水和泥水的傷者抬進了手術室,王大夫從齊霽身後嗖地一聲跑過去,跟進了手術室,齊霽也想進去幫忙,卻被護士李鳳娟一把拉住,“你進去噶哈,彆添亂了!”
就這一耽擱的工夫,手術室的門關上了。
“你金姐進去就夠了,總得留人在外頭照應吧!”這位丈夫是供銷社主任的護士,齊霽一回來就聽劉文靜她們吐槽,說她隻會給病人發去痛片,連打針都能把針頭折在病人屁股上。
“哎小羅你拿拖布把地拖一下吧,看看這血池呼啦的!”李鳳娟又指使男衛生員羅承誌乾活。
羅承誌哎了一聲,抓起拖布,任勞任怨。
剛才送傷者的那些人,呼啦一下都走得差不多了,隻留兩人陪著那對母子,聽她們的話語,應該是村子一間土房在大雨中塌了,除了這個傷者,廢墟裡還有人沒挖出來呢!
羅承誌拖地拖到痛哭女人跟前,發現她亂蓬蓬的頭發下,額頭滲著血,連忙放下拖布頭,招呼著給那女人處置傷口。
齊霽則迅速返回宿舍,靠在門上,再次打開手機遊戲頁麵,赫然看到農場房屋中,真的有一間變成了廢墟圖標。
外頭走廊又是一陣嘈雜,李鳳娟聲音顫抖地來拍門喊,“小孟你快出來啊!死人了!”
齊霽把手機丟回空間,開門就跑,隻見大廳地麵上,放著一個門板,上頭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已經看不出麵目來,不知何時從手術室裡出來的王大夫合上那人的眼睛,站起來,歎口氣說,“埋了一個小時才扒出來,早死透透的了!”
然後又進了手術室。
頓時大廳裡一片唏噓之聲,原本哭泣的母子倆,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再也哭不出聲來。
有人感慨,“這下完了,咱縣徹底沒有會修驢蹄子的了!”
齊霽聽了定睛細看,原來門板上之人,竟然是二勞改姚樹人,這人不愛說話,所以齊霽雖和他接觸過幾次,但一共也沒說上三句話,對他的了解僅限於他修驢蹄子時手很穩,和他的情緒一樣穩。不知為何,齊霽每次看他下刀,都直覺他的槍法一定也不錯。
姚樹人死了,沒人為他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