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霽終於到了真正的前線,不過,她來到的指揮所到前沿陣地還有一公裡左右的距離。
指揮所是一個很大的山洞,能容上千人,洞口卻隻能通過一人,洞裡分了上下三層,還有溪水流過。
指揮所外,駐紮著一個通信排,和一個三人醫療所,其中一個胡子拉碴的軍醫,正在醫療所山洞裡抽煙,他也不去看兩個醫療組的交接,隻自顧吞雲吐霧,十分享受。
齊霽他們兩個醫療組,除了有兩個小山洞做為宿舍,並沒有單獨的診室,都是和前線醫療所共用一個山洞。這山洞的條件算是不錯的,雖不乾燥,也曬不進陽光,但好歹算是向陽的。
交接清點完畢,第二批醫療組離開了。
張主任立即進了大山洞見團長,齊霽這些人則在昏暗的燈泡下,分頭整理補充著器械和藥品。
洞口一暗,一個人像鴨子一樣,叉著兩腿走了進來,正對上齊霽回頭看去的視線,他啊呀大叫一聲,“咋還有女的!”
大胡子歎口氣,“媽的,剛打開一包煙,才抽幾口不潮的香煙,你就來了!”他珍惜地把那半截煙頭在山洞壁上擦滅,裝回煙盒,又塞進口袋。“你叫啥?在前頭待了奪少天啊?”
齊霽一聽大胡子軍醫開口,就確認是東北人無疑,且是沈陽那一片兒的。
“我叫郭少峰,在前頭待了一百三十九天。”那哨兵說。
大胡子肅然起敬,立刻去扶住那叫做郭少峰的戰士,“操!我說我咋不ins你捏,這都快五個月了!你也真能熬!看你臘巴著腿兒,也是爛襠了吧?”
郭少峰臉騰地紅了,站直了身子說,“你瞎說啥呢!我就是來要點藥膏,脖子上起癬了!”
“這是不好意思了?咱這兒有幾個不爛襠的啊!”大胡子軍醫哈哈笑,“醫者眼中無男女,她們也不會笑話你!不過你這毛病還得是我看,能不找,還是彆找銀家小姑娘了!”
來前線半年,齊霽她們哪有不知道爛襠的,由於此地氣候潮濕,雨季陰雨連綿,守在貓耳洞裡無法外出的哨兵們,基本都會患上陰囊潰爛的毛病,痛癢交集,非常遭罪。
因為齊霽幾個護士在,郭少峰無論如何不肯脫去那個破破爛爛的軍用褲衩給大胡子軍醫檢查,大胡子就扯了一條白床單,掛在一條繩子上,算是遮擋。
齊霽手頭的活兒乾完了,就趕緊走出醫療所,她一聲驚呼,“出太陽了!”
這一個多月了,還是頭回見著太陽!
大家都歡呼著跑出去,這個季節的太陽,跟中彩票大獎也差不多了,一時間,除去值班站崗的,大家都坐到洞口平地上,仰頭沐浴陽光。
難得此刻前沿也沒有槍炮聲,真是幸福得讓人忘記了身處何處。
曬夠了前麵,齊霽又轉身曬後背,曬得渾身舒坦。
就聽大胡子一邊給郭少峰膕窩抹藥,一邊問,“你哨位在哪兒啊?”
“哪個高地就不說了吧,反正我和越國猴子哨兵也就七八米的距離,有時候天氣好,我們還都在洞口曬太陽。”
“這麼近啊?”淩雲的嘴巴張得能裝下個雞蛋。
“是,這一帶的國境線犬牙交錯,很多哨位都離得相當近。
有的高地在一天內就反複幾次被占領和收複,猴子們很狡猾,也很頑強,但他們那邊物資供應比不上咱們,咱們這邊的公路直到半山腰,不管是重炮、物資、醫藥還是工事材料,一天就能從昆明到達前沿,猴子那邊不行,就一條能通車的公路,一到雨季就會被山洪衝斷,他們死在惡劣環境裡的士兵,跟咱們打死的也差不多了吧!
你們不知道,我經常在洞口用勺子挖午餐肉吃,饞得那猴子直流哈喇子!”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起來。
隨著太陽出現,山間的嫋嫋雲霧逐漸散去,齊霽終於看清前方的山峰,隻見到處是被炮火轟擊的紅土和綠色植被混雜的山地,根本分不清什麼高地,也不知哪裡是國境線。
齊霽收回視線,一眼看到郭少峰的耳輪上居然包了層綠苔,陽光下他的臉色也有點綠瑩瑩的,整個腦袋看上去,都有點像戰國青銅的感覺了,齊霽是又想笑,又心酸。
郭少峰毫無形象地攤在地上,貪婪地享受著難得的陽光,嘴裡喃喃說,“小半年沒放開躺著了,真舒服啊,真幸福啊!”
他居然將十個腳趾頭都叉開了,露出慘白褶皺的腳趾縫,以及揭掉的皮膚下露出的粉色的皮肉,等著大胡子軍醫給他上藥。
齊霽來幫大胡子,大胡子說那粉肉是被老鼠啃出來的,齊霽聽了嘴巴張得也能裝個雞蛋了。
大胡子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你彆聽他吹牛逼,什麼用勺子挖午餐肉,他那哨位在最前頭,奪少天軍工都上不去一次,還挖午餐肉,挖耗子肉吧!”
郭少峰見齊霽幫他上藥,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點惡心著了。”
齊霽搖搖頭,她是有點難過。
大胡子軍醫把手裡的棉棒給了齊霽,笑著對剛從指揮所出來的團長說,“團長,我腳著吧,這第三批醫療組肯定是大仙兒,你看他們一上來炮火也停了,還出太陽了!你說是不是大仙兒!”
團長哈哈笑著對張主任說,“對,能上戰場的女兵都是咱們的女神!”
郭少峰拘謹地要起身,被團長一把按下,他心疼地看著他渾身沒處好肉的皮膚,“小郭,難為你在那狹小的空隙裡,一待就是四五個月,你就躺著,沒人敢管你!”
齊霽心想,要換做自己,身處狹小空間內四五個月,彆說站崗打仗,恐怕先要得抑鬱症了。
大胡子軍醫是個開朗性子,特愛說話,他也不管身後曬太陽的團長,對齊霽她們說,“你們沒來的時候,整個陣地上,就隻有咱團長穿褲衩子,剩下的都光屁股,我剛開始也穿著,後來實在是沒水洗褲衩子,我也光著了,媽的,那貓耳洞的洞口就屁大的一個洞口,我個子大,每次進去都得是先趴下,腳丫子先進去,然後是屁股,再是上身,有一次,我屁股剛進去,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用樹枝戳了我屁股一下,我以為是蛇,嚇得我一下又竄出去了,這家夥給他們幾個笑得,屁滾尿流的......”
團長罵他老不正經,跟小姑娘怎麼什麼都說。
大胡子一本正經辯解,“團長,我這是提前給她們打個預防針,彆哪天哪個不長眼的,吊兒郎當的跑過來跟你彙報工作,她們沒個思想準備的,再嚇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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