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哥哥彆無他求。此生,我趙壽吉定要再回尚間崖歸葬我桅杆屯戰死的263個弟兄的骨骸。這幫弟兄隨我征戰南北,此前常德府剿匪,大小幾十陣仗未曾折損一人。如今,可憐弟兄們曝屍荒野…”話到傷心處,趙壽吉哽咽住了,許久才緩過氣來,然而終究無法壓住悲痛揪著衣襟放聲哭嚎:“趙某在開原城下發下重誓,定要收拾妥當手足弟兄屍骨歸葬施州,定要屠儘建奴報仇雪恨。求兄弟助我!”
鉗工大驚。死了263個!去掉潘嘉園,桅杆屯總共戰輔兵277人,在薩爾滸一下被乾掉了263個,那就是全軍覆沒啊!唉,這裡邊不下二三十人自己都是認得的。想到這裡仰脖將杯中酒喝乾,把酒杯重重拍在桌上:“殺我桅杆屯一人,我要建奴一百個人頭來還。我項一多鄭重答應哥哥,定助你完成心願,交哥哥計二萬六千三百級建奴首級。隻是哥哥,三弟且再問你一次,你何故以為我等可助你成事!”
“夷虜最畏火器,而天下火器最強者無出步槍。三弟,老哥哥我交個底…”趙壽吉眯起小眼,用兼具威脅和肯定的眼神掃視項、曹二人後說道:“你等的能耐豈是可助我報仇雪恨而已,你等道行高深莫測哩。”
趙壽吉呆在十萬大山的施州衛自然是半個瞎子聾子,不領啥行情。這次赴薩爾滸參戰,他可是接觸了不少高官大將聽說了不少朝廷大事。從動員征調、行軍集結、參戰、敗退、行賞罰,整個曆程半年時間裡每天有圖文並茂的新聞聯播看,見識已不可同日而語。見識越多,對義弟們稀奇古怪的器物和未卜先知的本事越發迷惑不解。就說這些天,五妹一時改不過來了)的梁山針灸針到病除,三弟言大明心腹之患竟是十年之後黨項餘孽亦不會有假。三年多前峽穀結拜時,義弟們曾談及過信王妃周芷若,預測朱由檢封信王日後將登臨大寶年號崇禎,是為大明末代。在開原城及鐵嶺衛曾聽上官議論國是,說到當今聖上龍體欠安,太子即位指日可待,而皇帝膝下一子正是朱由檢。
趙壽吉端起酒碗,“吃下這碗酒,你我兄弟六人一體同心!”
鉗工相信了,相信老趙說了實話,也驗證了自己的猜測。之前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把簡單的人複雜化。正如慕容天賜是東北人不是沐撫的,趙壽吉姓趙卻是大明忠臣而非借槍複國的宋遺。他笑了笑,自己的酒碗是空的,酒壺裡也所剩無幾,於是把老趙碗裡勻了些酒蓋住碗底,“大哥,我宋人海外基地習俗,喝酒盟誓是要交杯碰碗的,不碰不算數!”
“來!共飲此摔碗酒!”
兩人把碗碰個巨響,一飲而儘,再將酒碗往石頭地上砸了個粉碎。鉗工和曹少的心完全放下了,喝下這碗摔碗酒,宋人海外基地便能口口相傳流芳百世。
“喝酒就喝酒,動靜彆太大,人家要睡覺了。大哥你病才好又在謔謔身體了。”原來膠皮沒睡,一直在聽他們說話呢。
趙壽吉此時得到承諾,心情十分愉快,聽見膠皮發聲便喊道:“五妹,過來吃酒!”
“六妹,是六妹啊。”
“對對,哥哥腦袋瓜不好使。六妹莫見怪。”
“你們把碗都砸了,拿什麼喝酒。內什麼,曹少,泰森在他床底下偷偷藏了兩竹筒,聽說從新塘弄來的土家土燒。”膠皮嘴上數落著老趙病才好卻又貪杯,人卻一屁股坐下來加入酒局中。
曹少取了泰森的私房酒,再拿了幾個碗回到酒桌上。老趙把竹筒拿手裡細看,剝開封口塞子聞了聞,歡喜道:“此巴東佳釀,叫做新塘竹筒酒,甚是難得。”
甚是難得的還有膠皮的鼎力支持,“槍彈,我和一多的事。打仗,曹少和泰森的活。”
曹少領了法旨給老趙派下任務。為戰勝敵人,你趙壽吉當下要做好梁山的護法,庇護梁山成長壯大。而後,你要以朝廷軍官的有利身份源源不斷地向我提供關於建州韃子包括八旗兵作戰方式和作戰特點在內的政治經濟軍事情報。
“此事不難,老哥哥我還能幫你們做什麼?”
曹少笑嗬嗬咪了口酒,“還能是什麼,錢嘍,很多很多的錢。”
說到錢,老趙便默不作聲了,倒是他的坐騎不停嘶鳴發聲。膠皮其實早就想說了,老趙把他的馬拴在了離酒桌不遠的石頭上,馬騷臭多有飄入酒香氣中。隻礙著和趙壽吉多年不見再度重逢,礙著禮數沒敢言語。她還發現,喝酒聊天時老趙常常要瞥幾眼他的馬,仿佛那馬兒是新娶的二房姨太太。老趙若真關切坐騎,怎不把掛在鞍子上的兩垂褡褳解下放地上,那褡褳的結子勒得死死的,重量可不輕。
“好久沒見著你們的自動步槍了,給哥哥把玩下可好?”
這個小事一樁。曹少起身去彆墅,身後又聽老趙喊:“還有屋裡頭鐵柄弩也一並拿來。”
老趙乃有備而來,找石頭縫插上木杆,把帶來的鐵甲往木杆上一套,隔著五十米開外讓曹少指導他放槍。
一槍兩眼。隔開百米仍一槍兩眼。老趙默不作聲,變戲法似的弄來一套棉甲往鐵甲上套。老家夥真正的行伍老人,剛學會打槍就能玩出彩。百米之外依舊穩穩命中,一槍四個眼,這回雙層甲衣被打得鐵屑棉絮紛飛。換鋼弩,順利穿透雙層甲,隻不過比起子彈差遠了,可穿胸不能透背。
懂了!
“步槍是真厲害啊,能蹲著打能趴著打,如此打起來便無需列陣,戰法便不一樣了,可以散兵遊勇對敵。”
為老趙喝彩,老小子不愧兵油子一眼就能洞悉事理,戰術可不就是隨武器而改變麼!
老趙用臉頰摩挲著步槍,戀戀不舍交還曹少,再將碗中的酒一口乾了,抹了把臉和胡子大喝一聲:“成!三弟四弟六妹,看哥哥帶什麼來了!”老趙走到坐騎前,雙手用力將褡褳舉在胸前,‘桄榔’堆台子上。抽刀將結子拉斷,展開布頭,裡頭竟裝著一錠錠的雪花銀。
“160錠整1600兩。哥哥我在遼東劫的死人財,我趙壽吉全部身家都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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