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果敢端槍的手在發抖,餘光中發現站在身邊的戰友嘴角露出不加掩飾的輕蔑。他知道這輕蔑是衝著自己來的,可長這麼大頭一回殺人,心臟幾乎要蹦到嗓子眼了。他喘著粗氣使勁眨著眼睛,不停吞咽著口水,抽冷子聳肩膀把流到脖子上的熱汗擦掉。
“放”
扣動扳機的同時,梁山軍戰士趙果敢下意識地閉了下眼,這是嚴重違反射擊要領的怯戰行為。他默念起口號給自己提氣:“趙果敢,你要果敢不要慫!休再叫人看不起,休要丟老趙家的臉。”
“跪姿檢查武器預備放!”
“臥姿…”
“上刺刀…”
聽到口令,趙果敢這一次最先衝出隊列,照目標心窩子狠狠紮上一刺刀:“殺”
肩胛和肚子中彈的惡人封青還有口氣在,親眼目睹了刺刀插進自己的胸膛裡,在閉眼咽氣之前掙紮著口吐血沫,他想說話,因為他認出來送自己上西天之人正是脾氣溫和的趙官家二公子趙果敢。你,為何害人性命能這般冷血!
武昌官驛客堂間。
湖廣省府城不愧大一線城市,官驛不設標間,客房全部都是帶客廳和書房的總統套房,相當豪華十分高檔。
瀟灑、李尚、胡燈、闞純商四人在客堂間裡圍坐小酌,寒風不時將棉簾掀起一角,風卷著庭院裡的落葉吹進屋裡,給屋裡熱絡的氣氛降下溫來。不多時酒菜便涼了,冷酒冷菜吃口差,吃客們興致索然,話也少了酒也不肯動了。
“諸位少歇,我有個好主意。”瀟灑把洗臉的銅盆洗刷乾淨架在烤火的炭架上,拍拍手上的炭灰笑嗬嗬道:“銅盆炭架本無奇,組合起來可稱霸江湖啊,冬天吃暖鍋最愜意。”
闞純商道:“暖鍋最好羊湯做底,小的去尋來。”
可惜驛館中羊肉吃光了,牛肉倒是有,都已切成丁絲煮半熟。廚房也殷勤,為服務好客人不顧天氣寒冷出門去碰運氣,這個時候市集已散當然空手而歸。此為憾事一。
憾事二,本朝不流行反季蔬菜,隻尋來青菜等幾樣冬日時鮮。
憾事三,無處尋覓辣椒醬佐菜調味。
如是,牛肉、豬肉、雞肉、雞雜、鴨脖、大白菜、小青菜、粉條、土豆、冬瓜等堆滿了圓桌麵。火塘裡敲碎的木炭紅紅火火,臉盆中裡蠟黃的草雞湯沸沸揚揚。
廚子將原來席上的冷菜熱過端來,眾人熱情邀請他共飲同吃。統戰工作要從身邊的敵人開始做起,那些人哪是廚子,根本就是執行監視的特務。
眾人沾著醬湯吃得熱火朝天時,門人來報梁山來人投書柴子進。來者是梁山情報處的,書信屬密報。瀟灑執書信進到裡屋,展開一看不禁臉色煞白,暗自道:“你們這兩個,做事也太…殺氣忒濃了點。”
撫額冥想良久,定下壓住不表的處理意見,踱出屋子一看。“怎麼?人呢?”
大夥兒都是公門裡人,見主人家許久不出來也不發聲,曉得在處理機務,吃了幾筷子便各自散去。屋子裡冷冷清清,與剛才的喧鬨形成極大反差。
在此談判節骨眼上鬨出這麼大事,瀟灑想來想去是坐臥不安,於是去到隔壁房找胡燈討主意。胡燈不免要聲討下泰森曹少行事不過腦太草率,先把人關起來,等這邊大事塵埃落定之後,完了該殺殺該剮剮隨你們鬨騰。
背地裡罵人很爽。胡燈罵道:“大腸和腦子雖然長差不多,可不能長錯地方撒。”再一琢磨,謀定。“子進兄寬心,此事還好,隻要壓住不聲張便還好。好就好在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瀟灑聰明,一點就通。胡燈的意思是梁山司地位待定,故所以究竟是承襲施州衛羈縻土司權搞國中之國,還是授予部分自治剝奪掉製定和執行內部法的權力,官府這頭還沒給出個準確說法。如此梁山完全可以把事情推到幾個土官身上,他們在法理上仍掌握羈縻司治理權,可自行對治下子民行殺伐。此即蒼天未死黃天待立。
瀟灑其實挺容易哄,這便又樂嗬起來。掐指一算,今年果然是甲子年。“沒錯,歲在甲子梁山大吉!”
沒一會兒功夫,他這臉又陰沉憂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