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城,趙家府邸。
午時的陽光本該熾烈,卻仿佛被趙府上空那層無形的絕望陰雲所阻隔,隻投下蒼白而冰冷的光線,將門前寬闊的青石長街照得一片死寂。空氣凝固,連風聲都似乎平息。
上官玉、戒色和尚、皇甫詩瑜三人,靜靜矗立在趙府緊閉的朱漆大門正前方。他們身後,五十名凝練如淵的合體後期影衛,散發出令人窒息的鐵血肅殺。
長街兩側,屋脊之上,巷口深處,乃至遠處高樓的窗欞之後,密密麻麻擠滿了修士。此刻,這數以萬計的圍觀者,竟無一人發出聲響,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都帶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敬畏、有好奇、有興奮、也有幸災樂禍、兔死狐悲之感。卻都死死地聚焦在那青衫磊落的上官玉身上。
人群中,不乏心思縝密,眼光毒辣之輩。他們的視線,除了鎖定上官玉,更如鷹隼般銳利地掃視著那五十名影衛。
“氣息收斂得如此完美,動作整齊劃一……這等訓練有素的力量,絕非尋常勢力能培養!
到底是皇甫家?還是上官玉的私人力量?
關鍵要看他們出手!若用的是皇甫家秘法,或是武技……那必是皇甫家隱藏的底蘊無疑!
若是陌生的功法路數……嘶……那這上官玉背後的勢力,就更加深不可測了!”
這些念頭在有心人心中飛快盤旋,他們屏息凝神,隻待稍後可能的出手瞬間,試圖從蛛絲馬跡中窺探這震撼小靈界的五十影衛的真正歸屬。
門前,上官玉與戒色和尚並未理會身後影衛帶來的滔天威勢,也未曾在意四周無數道灼熱的目光。兩人幾乎同時,眸中異芒微閃!
上官玉深邃如星海的瞳孔深處,一點混沌青芒悄然流轉,瞬間擴散,化作洞察萬物的幽邃。洞玄真瞳——開!
戒色和尚那雙被肥肉擠成細縫的小眼睛裡,左眼泛起溫潤純淨的琉璃佛光,右眼則湧起霸道深邃的暗金魔紋,佛魔之力交織流轉。佛魔真瞳——啟!
刹那間,在兩人那穿透虛妄、直抵本質的瞳術視野中,眼前這座看似沉寂,如同巨大墳墓的趙府,瞬間變得透明起來!
層層疊疊、繁複交錯的防禦陣法光幕如同蛛網般亮起,能量節點、運轉軌跡清晰可見。其中不乏陰毒狠辣的殺陣,散發著噬魂奪魄的波動。
牆壁夾層,地磚之下、梁柱之中,無數閃爍著寒芒的機構被激活。淬毒的弩箭蓄勢待發,地刺陷阱暗藏鋒芒,更有數處散發著詭異甜香的毒霧噴射口悄然開啟。
陰暗角落,人影憧憧。近三百道或強或弱、但都充滿了恐懼、絕望和最後瘋狂的氣息,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在府邸各處嚴陣以待。手中緊握的武器,甚至臉上扭曲的表情,都無所遁形。
所有的布置,所有的埋伏,所有的掙紮,在這兩雙堪稱逆天的神瞳麵前,如同褪去了所有衣物的舞者,赤裸裸地暴露無遺,充滿了徒勞的可悲。
上官玉身側,皇甫詩瑜感受著前方府邸內傳來的絕望氣息,呼吸不由得微微一窒。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直麵如此規模的敵對陣營,空氣中彌漫的肅殺與血腥前兆,讓她這位空有大乘修為卻無實戰經驗的新手,手心微微沁出了細汗。
一隻溫暖而有力的大手悄然覆上她微涼的柔荑。
皇甫詩瑜側首,對上上官玉那雙深邃而平靜的眼眸。沒有言語,但那掌心的溫度,那眼神中傳遞的堅定與守護,如同最堅實的壁壘,瞬間撫平了她心頭的波瀾。她深吸一口氣,回以一個同樣堅定的眼神,微微頷首,心中的緊張被作戰的決心所取代。
就在這時——
“嘎吱……嘎吱……嘎吱……”
那兩扇象征著趙家最後尊嚴、厚重無比的朱漆大門,在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緩緩地向內打開。
門縫漸寬,露出了門後庭院的一角。枯葉在風中打著旋兒,無人清掃,堆積在布滿塵土的青石地磚上。昔日的繁華富庶,如今隻剩一片破敗狼藉。
一道身影,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著,踉蹌著從門內的陰影中,一步步踏入門外那蒼白刺目的陽光裡。
僅僅三日!
這位曾經富態圓潤、笑容可掬、執掌流雲城商業命脈的巨賈家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瞬間抽乾了所有精氣神。他瘦得脫了形,曾經梳理得一絲不苟的烏發,此刻變得花白乾枯,雜亂地貼在頭皮和額前,幾縷碎發被汗水黏在毫無血色的臉頰上。他的背脊佝僂得厲害,仿佛背負著萬鈞重擔,每邁出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枯瘦如柴的雙腿微微打顫。
最令人心驚的是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閃爍著精明算計、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眸子,此刻隻剩下了一片空洞的死灰。沒有憤怒,沒有怨恨,甚至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被徹底碾碎希望後的麻木和行將就木的暮氣。渾濁的目光,如同蒙塵的玻璃,艱難地抬起,先是掃過上官玉平靜的臉龐,戒色和尚那油光滿麵的憊懶,皇甫詩瑜那清麗中帶著決絕的容顏,最後……定格在了那五十尊如同玄鐵澆鑄、散發著冰冷死亡氣息的影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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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整齊劃一的玄甲,那覆麵下毫無感情的視線,那凝練如淵、仿佛連光線都能凍結的肅殺之氣映入眼簾時,趙元昊本就佝僂的身體猛地一顫,如同風中殘燭,劇烈地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穩。一股源自骨髓深處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讓他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牙齒咯咯作響。
“完了……徹底完了……”這個念頭如同最後的喪鐘,在他早已一片死寂的腦海中轟然敲響。所有的僥幸,所有的算計,在這絕對的力量碾壓麵前,都化作了可笑的泡影。
死寂籠罩著長街。連風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趙元昊毫無血色的嘴唇開始劇烈地哆嗦,如同離水的魚。他翕動了許久,喉嚨裡才發出微弱、破碎得不成調的聲音,仿佛砂紙在粗糙的木頭上摩擦:
“上……上官……公子……”聲音飄忽,幾乎被心跳聲淹沒。他艱難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用儘全身力氣,才讓聲音稍微清晰一點,充滿了卑微到塵埃裡的乞求:
“老……老夫自知罪孽……罪孽深重……萬死……萬死難贖隻求……隻求公子……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枯瘦如柴、青筋暴起的手指,顫抖著,極其緩慢而沉重地抬起,指向身後大門內那陰暗中,那裡,影影綽綽地站著不足三百道身影。他們大多穿著的護衛服或仆役衣衫,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茫然,身體如同秋風中的落葉般瑟瑟發抖。他們是趙家最後的不離不棄者,此刻卻像待宰的羔羊,擠在一起,尋求著最後一絲虛無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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