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提蘭的大腦一片空白,世界隻剩下眼前那扇洞開的窗戶。
他邁開腿,一步,兩步,冰冷的空氣仿佛在為他讓路,窗口近在咫尺,解脫觸手可及。
衝!
他用儘全身力氣向前衝刺,視野邊緣,電子貓眼那微弱的紅光冷漠地閃爍著,門後的親生父母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切,卻寂靜無聲,如同旁觀一場與己無關的默劇。
就在他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失重感即將攫住他的瞬間——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攥住了他的後衣領,硬生生將他前衝的勢頭扼殺!
單提蘭整個人懸在窗外,高樓的風瞬間灌滿他的衣服,下一秒,那力量驟然爆發,將他像拎包裹一樣狠狠拽了回來,重重摔在冰冷的瓷磚上。
這一摔讓他幾乎窒息,他瞪大雙眼,茫然地看著那個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身影——米風。
米風胸口微微起伏,眼神裡翻湧著怒火,他此刻真想狠狠給這混蛋幾拳,但他攥緊的拳頭最終還是鬆開了。
他什麼也沒說,甚至沒多看單提蘭一眼,徑直走過去,“哢噠”一聲,利落地將窗戶鎖死,隨後像鐵鉗一樣牢牢抓住單提蘭的手腕,不容他再有分毫動彈。
“老大……我……”
單提蘭喃喃道,聲音乾澀。
米風依舊沉默,隻是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這時,樓梯口傳來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多克氣喘籲籲地爬了上來,臉色煞白,幾乎要癱軟在地。
“還……還好……呼……哎呦我的天……”
他大口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你……你怎麼住這麼高……還好……風跑得快……”
他癱坐在地上,幾乎力竭,但一隻手卻死死抓住了單提蘭的褲腳,“你……你就站在這……老老實實彆動……兄弟們還在這呢……你要死了,呼……我拿誰開玩笑去?”
單提蘭僵立在那裡,看著幾乎虛脫的多克和沉默如火山般的米風,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堵住。
就在這時——
砰!
一聲巨響炸開!隻
見米風抄起樓道裡的公共滅火器,狠狠砸向單提蘭家的大門!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伴隨著門內傳來的驚恐尖叫,在樓道裡瘋狂回蕩。
米風一邊瘋狂砸門,一邊用流利的花旗語怒聲咆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聽著!我他媽不管發生了什麼!但你們居然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親兒子去死!你們兩個自私自利的垃圾!不配為人父母!他是我們的兄弟!就因為有他在!我才不會現在衝進去把你們兩個老不死的當場槍斃!操你們媽的!你們就爛在這個鬼地方自生自滅吧!”
隔壁的鄰居被驚動,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縫,可剛一接觸到米風那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神,立刻識趣地“嘭”一聲把門關緊,再不敢出頭。
米風幾乎將厚重的防盜門砸得麵目全非,雖然沒能徹底破開,但門上已經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凹痕。
最後,他“咣當”一聲把變形的滅火器扔在地上,轉身一把拉住呆立當場的單提蘭,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冰冷的字:
“下樓!”
單提蘭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深一腳淺一腳地被米風和多克架著往下走,與其說是走,不如說是被硬拖著前行。
剛才發生的一切過於猛烈,幾乎將他的精神世界徹底摧毀。
原來自己早已被父母徹底拋棄了。
那個他以為能在亂世中相依為命的妻子,如今看來,也幾乎百分之百葬身於戰火。
而所有這些不堪回首的過往,都隨著那場突如其來的牢獄之災,被他自己的大腦強行封鎖、切割,直到此刻才轟然決堤,將他淹沒。
是啊……龍城早已不是家了。
父母也早就放棄了他,轉而將所有的期望和壓力,傾注在另一個“更出息”的兒子身上。
自己活到三十歲,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個親弟弟。
嗬,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
他這三十年,真他媽活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老大……為什麼不乾脆讓他死了算了?
米風和多克沉默地走在前麵,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決定暫時不提那份報紙的事。
上麵的內容,老單或許根本不知情,等他情緒稍微平複再說吧。
走出公寓樓,米風向那位提供信息的老者點頭致謝,對方也隻是默默頷首,繼續對著火堆歎息。
四周投來的是居民們冷漠甚至帶著敵意的目光,注視著這幾個“花旗”人重新踏入風雪。
回到裝甲車旁,隊友們幫忙拉開車門。
接下來還要去其他幾名乎渾邪士兵的家,分布在南邊,遠近不一,但路況允許的話,一個半小時內應該能跑完。
多克把失魂落魄的單提蘭塞進副駕駛,米風則坐進了後排,“嘭”地一聲拉上了駕駛艙與後方乘員艙之間的隔門,隔絕出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
下一個目的地是南邊巴特爾的家,不知道那邊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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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單,哥們兒……”多克歎了口氣,斟酌著詞句,“我心思沒那麼細,但不管發生了什麼,記住了,秦國就是你新的家。人生路還長,你是高材生,到了那邊,大有可為。”
米風抱著胳膊,胸口還堵著一股無名火。
他實在沒想到單提蘭會決絕到跳樓,要不是自己反應快,這家夥現在已經是一灘肉泥了。
他理解老單承受了難以想象的衝擊,但他更信奉人該對自己的生命負責,正是這一點讓他格外光火。
可他還能說什麼?
自己幾乎是這群人裡最“幸福”的那個,此刻去安慰單提蘭,搞不好隻會起到反效果。
“那種人……根本不配當父母。”多克繼續說著,聲音低沉,“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連家門都不讓你進,這不對。”
單提蘭依舊沉默著,他回過頭,目光空洞地看向米風。
“乾啥?”米風沒好氣地問。
“老大……”單提蘭眼角猛地泛紅,淚水不受控製地湧了上來,聲音哽咽,“我……我……我又被你救了一次。”
“哦,”米風硬邦邦地回了一句,“下次你再自己找死,我絕不會出手。”
他其實並不真的怪單提蘭,隻是必須讓他明白自殺的念頭有多愚蠢。